朱慈烺按照预定的方案督促东宫旅练兵,忽然一个侍卫在台下躬身道:“启禀殿下,后面传报:走了。”
朱慈烺点点头,继续指挥操练了一会儿,把指挥权交给张远志,自己去了兵仗局。
神火组组长牛双两眼布满血丝,正在带着一帮工匠忙活。看到朱慈烺进来,一起跪下见礼。朱慈烺道:“起来,不必多礼。‘神火一式’火箭车试造得怎么样了?”
牛双带着众工匠谢过起身,说:“回殿下,小的们召集木匠,打造了宽度合适的马车,并不太难。但是要制造合适的火箭架,却不并容易。因为这个火箭架必须坚固稳定,同时又要能俯仰调度,颇为费事。我等借鉴雷霆组大炮的车架,加以修改,终于造出了新式火箭车,刚刚把火箭安排上去。”
朱慈烺来到刚刚组装好的“神火一式”火箭车前,看到火箭车由白木制成,没有刷漆。三十枚火箭分三层整齐地排列在火箭架上,牵引器落地,火箭架可以通过加木楔调整俯仰角度。
朱慈烺说:“这个车子,满载重量如何?”
牛双说:“每支火箭重三十多斤,三十支火箭九百多斤。幸好牵引器比‘雷霆一式’牵引器简单轻便不少,总重其实比火炮轻。”
“防潮措施如何?”
“火箭架完成以后,整体用油纸包裹,外面再蒙上一层油布。只要没有破损,就是浸在水里也没事,捞起来照样发射。不过有一样麻烦:发射之前,一定要把前后的油布拆开掀起。”
“孤交代的雨中发射的问题,解决了吗?”
“火箭架尾端,掀起油布,两侧有竹条可以弹起,绷住油布,可以遮雨;而且尾部油纸之内,有三寸空间,引线盘结在内,可以点燃不管。至于前面,当然也有油纸,发射时被火箭头部顶破。”
“如此说来,这火箭架上尽是易燃之物,搞不好发射之后,就被尾焰点燃,烧个精光。”
牛双点头说:“正是如此。而且,如果不小心被火铳击中,只怕要当场爆炸,那时如果火箭车距离过近,只怕相互引爆,瞬间覆灭。”
“看来要制定合适的运输、使用条令。”
“殿下英明。只是火箭车整体打造完成后,还要进一步试验,检测其运输、展开、瞄准、发射全程,甚至要泼水如同雨天,才好制定合适的运输、使用条令。”
朱慈烺听了,赞赏地说:“深有道理!你制定一个试验计划报上来,孤安排时间出城试射!”
从神火组出来,朱慈烺召见了兵仗局掌印太监余震,说:“孤把你从东宫内侍中提拔出来,放到兵仗局,看来做对了。兵仗局的差事,你办得不错,赏银二百两!”
余震年方二十五,还很年轻,当下跪地道:“谢小爷恩赏!小爷制定的各项管理制度,奴婢不过是严格执行而已,其实并无功劳。”
“起来吧!继续好好干!”朱慈烺说:“形势日益严峻,兵仗局既要提高生产效率,适当扩大生产规模,又要注意安全,特别是涉及火药的生产工序!”
“奴婢省得!”余震起来说:“精工组的定装弹药制造工序人手极多,奴婢想让其独立出来,成立一个‘子药组’,专门生产定装子药,这样也好提高效率。”
“准了!”朱慈烺说着,掏出一张图纸,说:“这里有一份新图纸,画的是‘手榴弹’,结构、尺寸、用料,已经详细标明。你再召集若干工匠,负责研制。其中需要的玻璃粉,孤会让人送来。”说罢离去。
余震迅速找了召集若干工匠,一起来研究图纸。其中一位名叫沙德金的中年工匠说:“这东西其实很简单,弹体、空心木把、火药室,制造装配都很便捷,唯有这个拉发引火小的有点怀疑:一把碎玻璃粉,一撮硫磺,一根铜丝,压在一起,一拽就能发火?需要试验。”
余震说:“必然可行,太子的图纸,何曾有错!你们先准备材料,待到玻璃粉送来,立即试验。”
且说朱慈烺回到太子府,视察了教导营二期的训练,就接到宫里来的敕令:皇上召见!
乾清宫,东暖阁。
崇祯一见到朱慈烺,焦枯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春哥儿练兵甚是辛苦。”
朱慈烺礼毕起身,说:“谢父皇!时局艰难,儿臣立志做个知兵的储君。如今加紧训练侍卫营,一则为了保证拱卫有力,二则适时将他们派出,奔赴沙场。”
崇祯也不想绕弯子,说:“若是让吾儿总督京营,不知吾儿挑起这个担子?记得吾儿以前也曾经提过的。”
“禀父皇:儿臣出宫办理庶务以后,明白了‘事非经过不知难’,已经不敢狂妄。这京营事务,何等繁重,还是勋戚大臣执掌才好。”
“唉!”崇祯叹了口气了,“勋贵若是能做,父皇怎么会为难吾儿?这京营现在糜烂不堪,需要一个既能筹饷,又能练兵的人执掌才好。思来想去,还是吾儿最为合适。”
说着,拿出一沓奏章,说:“你看看,勋贵大臣们都说京营已经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不敢接掌。现在联名保奏,举荐你来提督京营。吾儿不可推辞!”
朱慈烺接过奏章看了,倒吸一口凉气说:“儿臣虽然听闻京营糜烂,但未料到如此不堪!堪战之士不过数千,饥寒交迫;其余数万不过是老弱病残,亟待赈济!先不说招兵重建,就是补发欠饷、抚定饥兵,都要十几万两银子!”
崇祯有些尴尬,叹了口气说:“朱纯臣可恨,把京营搞成这个样子!当然,春夏瘟疫也是天灾。……吾儿能否筹措十万两银子,先把京营稳住,然后再缓缓裁汰重建?”
朱慈烺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儿臣挪借一番,倒也不是不可以。”
崇祯忙道:“能筹到就好!先稳住,待吾儿产业有了新的孳息,再谈招募重建!”
朱慈烺犹豫地说:“只怕文臣言官反对。”
崇祯沉下脸说:“此事由朕独断,谁敢置喙!”
“好,有父皇撑腰,儿臣就勉为其难,挑起这副担子!先筹措粮饷,稳定饥兵,再汰选士卒,争取在明年二月能开始招募新兵,重建京营。”
崇祯松了一口气,说:“吾儿放胆去做,天大的事,有父皇顶着!”
一道圣旨颁布,震动朝臣:勋贵联名保奏太子总督京营,皇上允准,令太子负责整顿京营!
陈演府中,魏藻德说:“原来如此!前番这帮勋贵大叫京营糜烂,原来是为了这一着棋。大概在成国公被灭之后,他们就投靠了太子府。如今勋贵,真是不堪!竟然投靠一个十五岁孩子。”
陈演冷笑道:“只恨他有《肃奸条例》在手,无人出言反对。”
“定国公徐允祯、英国公张世泽、襄城伯李国祯、永康侯徐锡登、定远侯邓文明……十多名勋贵联名保奏!”光时亨拿着一张抄纸,念着勋贵的名字,问:“这些人都投靠了太子府?”
“牵头的,应该是定国公和襄城伯。”魏藻德冷笑道,“这些人不知死活,太子一旦执掌京营,哪里有他们的事?”
陈演道:“幸好自正统以来,兵部已经实际上总管戎政,否则这兵马大权,全到了东宫手里!如今京营残废,就是一个无底洞,短期内哪里能翻身!”
圣旨到了太子府,太子召开了府内高层会议。
“眼下当务之急,是立即补发京营欠饷,稳定人心!”朱慈烺目光炯炯:“接下来,就要立即整顿。”
孙传庭说:“虽然有若干勋贵投靠,但是京营内部关系极为复杂,勋贵世职盘依然根错节,只怕理顺不易。”
“孤没兴趣理顺。孤只有简单的一招:抽选精锐,釜底抽薪。”朱慈烺摇头说:“发了安抚银子之后,立即比武,把还有点战斗力的士卒合编为新军,那些老弱病残,发点钱粮,让他们苟且活命,不要添堵就行了。——没了兵,各级勋贵世职,不过是废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