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崇祯非常讶异:“在哪里失踪的?他的扈从呢?”
齐本正说:“在赴居庸关的路上失踪的。两天前,先遣出发的几个扈从在前面数十里处预备打尖,等了五六个时辰,也没等到高起潜。先遣扈从以为路上有耽搁,于是顺原路返回去迎接,然而再也没有找到他们。上一站是在保定府,先遣扈从出发时,高起潜一行已经在新城和涿州之间。事关重大,一名先遣扈从纵马疾驰返京禀报,其余人还在寻找。”
“也许,他路上转向,到别的地方去了吧?”崇祯摸着下巴问。
“秉皇爷,不会。”齐本正笃定地说:“巡视京畿防务,路线乃是事先筹划已定,没有无故更改的道理。”
崇祯一时陷入沉思,半晌问王承恩:“大伴怎么看?”
王承恩面色阴沉,说:“老奴亦是不解。”
崇祯又问朱慈烺和孙传庭:“太子和孙先生怎么看?”
朱慈烺淡淡地说:“高起潜也曾是东宫詹事,曾经多次监军征战,名动京畿乃至直隶。其人智虑深沉,行为非常人所能揣测。”
孙传庭简短地回了一句:“微臣不知。”
齐本正忽然转向孙传庭,面无表情地问:“请问孙侍郎,从日程和路线上看,似乎高起潜与孙侍郎的人马有相遇的机会,不知孙侍郎的斥候,可曾见到高起潜一行?”
低眉垂目伺候一边的王承恩,掀了掀眼帘;获得赐座,正端坐锦橔的朱慈烺,悠然望着齐本正;崇祯倒是期待孙传庭知道一点线索。
孙传庭坦然说:“回齐公公的话,我军凯旋路上,归心似箭,进入京畿之后,道路平顺,不曾远派斥候,因此未曾知晓到高公公及其扈从队伍。”
齐本正眯了眯眼,紧盯着孙传庭的脸色和眼睛,说:“但是,高公公却看到了孙侍郎的队伍了!据高公公的先遣扈从汇报,他们在离开高公公扈从队伍之前,就已经远远望见孙先生的队伍新城境内扎营了!”
孙传庭淡淡地说:“吾所率队伍有两千多人,回程也不隐藏行踪,远远看见实属正常。而高公公扈从才有多少人?斥候未曾察觉亦属正常。”
齐本正语气松了松,问:“那么以孙侍郎看,找寻高起潜,何处着手才好呢?”
“这就是东厂的本事了,吾如何知晓!”
齐本正转向崇祯,躬身道:“启禀皇爷,高公公代天巡狩,竟然在京畿失踪,身边扈从无一返还,实在是一桩大案、奇案。奴婢请求,由东厂领衔,调集人马,到事发地仔细搜索,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朱慈烺说:“儿臣附议!高起潜忽然失踪,兹事体大,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儿臣建议,东厂番子,全部派出,限二十日内,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高起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齐本正望着朱慈烺,闻言差点噎着,又不敢反驳,只是喃喃地说:“小爷,奴婢是想从京城抽调一些人马过去寻找,并非只靠东厂……”
“京城哪里有人马可供你抽调?反正东厂也无大事,肃奸捕谍,都是太子府在做。你们不若出城去办个大差事!”
齐本正又向崇祯躬身道:“启禀皇爷,如今东厂,非比从前。寻找高起潜之事,一切伏惟圣裁!”
崇祯皱眉吸了口气,道:“从来未有事,尽出今朝!”想了想又说:“如此局势之下,派出大队人马去搜寻,实是不妥。东厂最好拣选一二十好手,前往失踪之地寻找寻找。”
“遵旨!”齐本正领旨告退。
崇祯把话题拉回到勤王的问题上来:“还是议一议,何时下诏勤王最合适。”
朱慈烺说:“儿臣以为,下诏勤王,宜早不宜晚。”
崇祯一愣:“为何?”
“启禀父皇:历来下诏勤王,朝廷都很慎重,主要是担心粮饷不足,勤王之师聚集京畿,容易为祸。如今父皇已经补发了大量欠饷,正好看看,各镇将帅忠心如何!另外,勤王之师早到,可以早日加以检阅,掌握其实际情况,加以精汰训练,勉励其忠义之心。倘若有人以摔伤、生病、粮饷不继为借口,违抗圣旨,儿臣趁早率兵出京,夺其职位,另派人选!”
崇祯听了朱慈烺果断的言语,思忖片刻,道:“太子若是出京以讨不臣,只怕贼军来时,回师不及。”
朱慈烺笑道:“儿臣可以选派将校率兵前往。所以要趁早下诏勤王!”
崇祯下定了决心:“好,下诏勤王!”
王承恩立即着手起草诏书。
崇祯顿了顿,忽然说:“有一事,尚需与太子、孙先生密议。正月初三,左庶子李明睿上密疏说:北方已经事不可为,不若及早南迁,立足江南膏腴之地,整军再战。但是,朕已经与太子、孙先生定下‘歼敌一路,决战城下’的谋略,因此还不曾批复他。你们怎么看?”
朱慈烺想起后世史书记载,李明睿提出南迁建议,崇祯立即召见了他,说:“汝意与朕合,但外边诸臣不从,奈何?”李明睿说:“天命微密,当内断圣心,勿致噬脐之忧。”并请崇祯勿犹豫,尽快决断。最终,还是被以陈演、光时亨为代表的文臣阻挠。
如今,因为朱慈烺被穿越附身,改善了财政,练就精兵雏形,而且名将孙传庭尚在,崇祯没有那么急迫讨论南迁的事,所以拖到现在才询问朱慈烺和孙传庭。
朱慈烺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儿臣一心筹饷练兵,至于是否南迁,伏维父皇圣裁!留守京城,儿臣则将不折不扣执行‘歼敌一路,决战城下’的战略;决议南迁,儿臣在率精兵,护送父皇安全抵达南都!”
孙传庭说:“臣附议!无论是留是迁,微臣都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崇祯叹道:“南迁虽有诸多好处,然而祖宗陵寝,弃之贼手,朕将落下千秋骂名!而且,将来如何责令大臣守土效死?当然,最关键之处在于,朕觉得吾儿可恃!孙先生可恃!”
然后坐直了身子,断然说:“天子守国门,乃是祖宗旧训!朕意已决,南迁之议,不必再提!”
朱慈烺、孙传庭分别躬身道:“谢父皇信任!”“谢陛下信任!”
朱慈烺接着说:“儿臣即将扩军,先以南征凯旋的人马为主干,扩军三千!接下来,再组织第二次战场练兵!二十天后,战场归来,再扩军三千!如此,京城就拥有一支以新式火铳、野战大炮、火箭炮车武装起来的精兵,人数达到一万,届时决战城下,就有了八成把握!”
崇祯忙问道:“第二次战场练兵,选择哪里的战场?”
朱慈烺断然道:“禀父皇:开封府!”
“不担心贼将袁宗第之来?万一贼将南线偏师过早抵达真定府怎么办?”崇祯有些意外,接连问了两个问题。
“打开封,是为了练习攻坚;然后战袁宗第,可以练习野战。倘若袁宗第不来,儿臣在开封大量歼灭闯贼守军,必然扰乱贼将刘芳亮的决心!而后,儿臣示弱,突然撤退到真定府,聚集大军设伏消灭南路贼军。”
“春哥儿还是要亲自领军出战?”崇祯问道,语气已经不如以前那么惊讶抗拒,原因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孙传庭率兵南征顺利,证明了东宫旅铳炮犀利,所向披靡。
“儿臣恳请父皇允准!”朱慈烺从容地说:“儿臣率二团、三团、教导营二期直捣开封,一战即退,并不冒险,可策完全。也不影响在真定府的阻击战、歼灭战。而且,只有经过大规模实战,真定府一战才有十分把握!”
崇祯已经意动,其实他也希望自己儿子能经历战场,将来不必过于倚仗将帅,包括孙传庭!将帅再厉害,终究是外人!
“但是……”崇祯思考着说:“京城扩军、协调勤王之师,何人主持?”
“孙先生可以当之!”
“好。”崇祯点头:“加孙先生兵部尚书衔,总督直隶、蓟镇兵务,兼督京师防务!”
“谢皇上!”孙传庭跪地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