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祖德听了,拱手道:“烦请带一句话给钦差:嗜杀者,难称忠义!”
对方冷笑道:“刘泽清驻地本在临清,元旦之后移驻济南,借口是加强济南防守,其实不过是为了方便劫掠省府百姓,毫无人臣之节!你身为山东巡抚,何曾发一言?刘泽清部下漫无纪律,屠戮百姓,你何曾发一言?此时妄谈忠义,不显得可笑吗?刘泽清余孽反叛作乱,你竟然还反对东宫师大开杀戒,究竟是何心肠?”
邱祖德听了,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拱手问:“请教阁下姓名职务?”
“舒之弥,东宫师第二旅第一团第一营营长!此时负责潜伏指挥!”
“好,好……”邱祖德点点头说:“东宫果然人才济济。烦请转告太子:卑职邱祖德深感佩服!”
舒之弥淡淡地说:“太子殿下,不是你能轻易逢迎的。你若能好好抚定山东,日后在太子面前才好说话!”
“多谢指点!”邱祖德再次拱手致谢。
舒之弥摆摆手,说:“就此别过!”说罢,率兵离去。
邱祖德会同山东官佐,用心收拾残局。
崇祯接到张方先杀死刘泽清,将其悬首城门的消息,颇为高兴;进而得知张方先控制整顿了山东镇兵马,赴京勤王,更是大为高兴,对孙传庭说:“没想到太子府中,竟有如此干才!”
孙传庭说:“太子当初招揽书生,开设教导营,学习古今兵书战策,正在于培养如此人才。”
崇祯叹道:“张方先立此大功,究竟如何封赏,才算合适?”
“启禀皇上,张方先率山东之兵勤王,与蓟镇西协总兵唐通一样堪称忠义。虽然立下大功,但是他毕竟年纪尚轻,已经任山东总兵,此职本是权宜之计,如今已成事实,堪称千古罕见殊遇。因此不必再赏。何况,他所倚仗的东宫之兵、东宫之械,都是皇上嫡子亲手造就,乃是皇上自家功劳,不可轻易让人。”
崇祯听了,心中大悦,微笑道:“然而不可寒了将士之心,官职可以不必再提,然而银两不可缺少。——此事不必再议,太子率兵征战豫南,已经占领开封,并且四出扫荡,扰敌练兵的目的已经达成,何时撤军返京?”
“回皇上,太子殿下想必即将凯旋!”
“还是要趁早返京,不可与贼纠缠。京畿防务要紧!”崇祯忙道,“万一袁宗第、刘芳亮一齐直奔开封,重兵合围,不唯坏了歼敌大计,太子还将以身犯险。”
“皇上所言极是!微臣立即派快马急催!”
崇祯点点头,拿起山西巡按御史汪宗文的弹劾奏疏,说:
“这个蔡懋德,孙卿如何看他?去年十二月,他本来率兵防守山西黄河下游,却在十八日忽然率标兵千人返回太原,仅仅留下二千人防守分守汾州、平阳,以至于闯贼从沙窝渡河,攻占平阳,受封居住在这里的河西王朱新甄及宗室三百余人全部被俘杀!”
孙传庭想了想相关情报,说:“微臣综合各种消息得知,太原的晋王朱求桂听到哄传李自成的大军要攻打太原,惶惶不安,便与巡按汪宗文商议,驰书蔡懋德,要他赶快返回太原。以至于平阳失守,亲藩遇害。”看到崇祯听得很认真,于是继续说:
“山西巡按御史汪宗文先发制人,纠劾蔡懋德,说失陷河防的责任在他身上,实在荒唐!据微臣所知,蔡懋德手里有汪宗文为晋王起草的书信!”
崇祯脸色沉了下来,说:“山西吏治,实在不堪!”
孙传庭躬身道:“皇上,大敌当前,此事不必再追究。蔡懋德一直用心抵御闯贼,忠心可鉴。可令其坚守太原,遏制闯贼东进!”
崇祯点头认可。
商议山西军务一刻之后,兵部探马送来急报:闯贼贼首李自成,亲率二十万贼军,已经在禹门渡过黄河,兵不血刃,占据了蒲州!随后,猗氏、闻喜、绛州、垣曲知县会同生员乡民于稷山迎递降表。
崇祯望向地图,说:“贼军意在太原!”然而皱着眉头再看一眼急报,说:“山西官吏,真是丧尽天良,竟然望风投降!需要严词警诫其余各地官吏!”随后哀叹一声道:“朕御极十七年,罪过实多!第六道《罪己诏》,你们再三修改,已经拖延太久!不必再修改了,尽快发布吧!”
崇祯忙着发第六道《罪己诏》,朱慈烺正在准备撤离开封府。几道命令发出,四出扫荡的人马全部撤了回来。这时,一个落魄的官员跑来找到了朱慈烺。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那个官员衣衫褴褛,冠带残破,然而表情庄敬自持,坦然坚定。
“开封府推官陈潜夫?”朱慈烺看着手里的名刺疑惑地问,“你既然四处联络豪强土寨,抗击闯贼,可有什么成果?”
“微臣惭愧!开封失守以后,四处流落,只盼着能以大义名分,激发地方豪强,驱逐伪官,恢复王治。只恨未得寸土。在豫南本来联络了若干人马,夺回了汝宁府,可惜这些豪强土寨,不识大体,相互攻伐,被袁宗第各个击破。唉,说到底,一介文官,手上无兵,则无人听从!”
“那你现在到这里来干什么?想跟孤回京城?”
陈潜夫磕了个头,说:“微臣听说东宫精锐扫荡了归德府,又拿下了开封府,所向披靡,只可惜人少,即将撤退。微臣斗胆,冒昧请求殿下,把归德府、开封府交给微臣,赐以名分,殿下自可率军离去,由微臣收拢人马,严守开封!”
朱慈烺看着如同乞丐的陈潜夫,有些感动,说:“当此之时,缙绅附逆从贼的,不知有多少!你竟然还忠心耿耿,在贼据之地四方奔走,图谋恢复,忠心实在可嘉!天下文臣,倘若都如你这般,何愁流贼不平!”
陈潜夫辛苦这么久,终于听到夸赞——虽然不是来自皇上,但是来自太子,也已经是极大的肯定!一时间,满心酸楚委屈,都化作眼泪滚滚而出,抽泣着说:“谢殿下赞赏,微臣愿以身许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唉……”朱慈烺叹了口气:“只是探马报信,袁宗第大军已经向北而来,虽然在路上遭遇土寇,进展不快,但是最快十天,就会抵达这里。你拿什么抵挡他?”
“启禀太子殿下:微臣日前又联络了开封周边一批土寨,只要太子赐予微臣名分,再予以临机授职之权,微臣将能调集人马,守住开封三个月!届时殿下必定能派来援军!如此,朝廷在河南还有两府要地,天下之人,对朝廷也将更有信心!”
朱慈烺道:“好!孤授予你河南巡抚之职,临机授职之权,招抚土寨,守卫开封、归德。”
“谢殿下!”
“只是,防守开封、归德两府,还需要诸多官员。你到哪里去寻找?”
“太子殿下放心!微臣知道还有很多官员不愿附逆从贼,隐伏乡间,可以引用。微臣将能很快恢复开封、归德建制,聚集河南义勇、士绅,守住两府。”
朱慈烺心念一动,说:“孤在两府发布的告示,所行之政,你知道吗?”
“微臣知道!殿下之政,主要是两点:一是落实皇上颁布的‘废饷减赋’之诏,使人人尽知皇上恩泽;二是承认无地佃农分得之土地,补发地契,以收百姓之心!微臣以为,这是稳定收复之地的关键之政,一定坚守不易!”
朱慈烺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么孤觉得你的计划尚可一试!孤只带必要的粮草回京,其余粮草银两黄金,全部留给你,抚定百姓,招揽土寨,守卫开封,拖住贼军!孤承诺:只要你能守住三个月,孤一定派军救援!”
“谢殿下!微臣有此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