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繁星如洗。
齐府。
往日气派恢宏的齐家府邸,此时已成了一座废墟,令人唏嘘。
三天前王家以雷霆之势诛灭齐家,事情发生之后不久,便有人发现齐家烧起了滔天大火。
齐家的灭亡,其实很多人都是拍手称快的,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因为憎恨齐云这个跋扈少爷以往那些蛮横无理,强取豪夺的行为。
活着的世家,自然会让人敬服,但是被人灭了之后,就没有什么威慑力了。
齐家到底也是曾在青云城称霸过的,纵然已成废墟,说不定下面还埋藏着无数金银财宝。
尽管王家诛灭齐家之后,不可能不洗劫一番,可是只要有一丝希望,附近的人还是宁愿去那些碎石砖瓦中不断翻找。
即使是半夜里,也有人不睡觉,来废墟寻找金银。
两个人在齐府废墟上翻来找去。
“肖老二,你确定是这儿?”一人眉头紧皱。
“胡大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另一人不悦道,“上次我不是给你看了吗?那枚翡翠戒指,我把它拿到当铺里,换来了十两银子!”
“才十两?你肯定被人骗了!翡翠至少也值数百两!你这个败家老二!”胡大哥愤然道。
“好了,那十两反正是捡来的,在赌场都已经输光了,有什么好气的。而且我只是随便找了一下,根本没想到这儿会有这么多宝贝!”肖老二也不在意,道,“胡大哥,相信我,咱们这一次多找几样宝贝,到时候去赌场里纵横驰骋,岂不美哉?”
胡大哥不悦道:“可是我都已经找了半天了,除了碎石破砖,根本就没看到你说的那些宝贝。”
“这事急不得,而且胡大哥你挖的太浅了,难道你不知道宝贝都在最下面吗?看我的!”
肖老二手上动作飞快,明显是个老手,没多时,便挖掘出了一个深坑。
“肖老二,真有你的!”胡大哥见对方手下迅速出现了一个足以放进一人的坑洞,不禁目瞪口呆。
“混口饭吃罢了。”肖老二伸手在其中摸了半晌,忽然露出喜色,“大哥,找到家伙了!”
他抽出手来,布满污泥的手上,有一块造型精巧的玉佩。即使在黑夜中,玉佩也莹莹发光,显然不是一般物品。
胡大哥眼睛都发出光来:“肖老二,这个绝对值好几百两!”
肖老二把玉佩擦干净,后者更显洁白。
“胡大哥,继续吗?”
“还待下去干吗?这里阴气嗖嗖的,如果不是这里真有财宝,谁会大半夜跑到这儿来了,赶紧走,说不定齐家的冤魂还没走远!”
肖老二心中一颤:“胡大哥,你别吓我。”
胡大哥一拍肖老二的后脑勺:“见好就收知道吗?赶紧的,撤!”
肖老二虽然还想多翻找翻找,但是胡大哥去意已决,他也不敢真的一个人留下来。
两人窸窸窣窣地收拾了一下,一溜烟走了。
那个被肖老二挖出来的洞中,忽然伸出一只手臂。
一只已经变得漆黑无比的手臂。
哗啦一声,一个人从碎石瓦砾中突兀窜了出来,站在一片废墟上。
浑身衣衫成了一块一块的,破烂不堪,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恶臭味。
他双眼茫然无神,头发只剩稀疏几缕,脸庞漆黑,皮肤皱裂,身体肌肤亦是一般凄惨。
青云城混的最惨的乞丐,恐怕也没有他这么狼狈。
他简直已不像是个人,而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只是看上一眼,就得做几天噩梦。
“呜!”
他忽然抬首望天,夜空中冷月高悬,凄清洁白。
月亮皎洁,为何世间惨事连连?
他放声长嚎,声音低沉,悲怆泪下。
他正是死里逃生的齐云。
一场大火,将齐府夷为平地,齐云和丘扬身处火海,都被大火焚烧而死。
原本齐云也以为自己已经和丘扬一样同归冥冥了,但是迷迷糊糊中,他似乎感受到了胸口的一股清凉,护住了他最后一点生命元气。
当他苏醒之后,发现四周已成废墟,而且自身亦被大火烧的不成人样。
齐云并没有为死里逃生感到多么喜悦,因为有时候死者未必痛苦,生者也未必轻松。
他活下来,也许是王川疏忽所致。但是接下来,他又该去向何方呢?
“报仇……报仇!”
齐云的眼中,迸出一灿火花。
他自出生之日始,便受尽苦难,这次又历经家破人亡,可以说世间凄惨之事,他已尝过大半。
既然上天让自己活了下来,那么自己就得让王家付出代价!
既是为了丘扬和齐家,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好的活下去!
“王家!”
齐云心中默念道,原本的悲愤渐渐褪去,代之而来的是一脸冷厉。
王家是个庞然大物,齐云手无缚鸡之力,能够死里逃生已是侥幸之极,复仇?谈何容易!
但是死过一次的人,还会害怕这些吗?
齐云最后看了一眼齐府废墟。
“也许我以后还会回来的,不过那时候,我会用王家之人的头颅,祭奠扬哥和爹的在天之灵!”
由于已经被大火烧毁了样貌,而且一身污臭,所以齐云很容易就被当做乞丐出了青云城。
不能待在城里。
齐云深知,现在的青云城中,王家几近一手遮天,继续逗留,虽然样貌大改,但是总有一天会被王家的人怀疑。
说不定,王家的人平日里嚣张跋扈之时,凑巧碰到了自己,一言不合对自己大打出手,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因为齐云以前还是跋扈少爷的时候,心情不好,就会对一个看不顺眼的人拳打脚踢。
为了保证自己的性命安全,城外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齐云之所以连夜出城,还有另一个原因。
“我不信爹会那么容易就死去!”
是的,齐云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爹已亡这一事实,但是齐峰到底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他却一无所知。
而齐峰外出是为了替自己寻找灵药续命,说明极有可能是在城外遭遇了埋伏。
“仙人?”齐云百思不得其解,那天王川所说的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父亲碰上了仙人?可是仙人又为什么会对一个凡人下手呢?
出城之后,齐云才开始奔跑,没几个呼吸工夫,蓦觉体内一阵剧痛,整个身体像是要散架了。
“怎么会这样?”齐云跪坐于地,大口喘气,不知原因。
自己以前的身体确实很差,但是也不至于跑几步就开始大喘气!
“难道是被大火烧伤了?”齐云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臂,神情一凝,一股几乎撕裂般的剧痛迅速蔓延至全身上下!
“啊!”
齐云惨叫一声,倒在草地上。
那场大火虽然没能烧死齐云,但是也对他造成了极大的损伤。他在刚从废墟中爬出来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此时被野外冷风一激,才感觉到了钻心之痛。
大火无情,齐云不知道的是,虽然有股无名白色雾气护住了他的身体,让其免遭烈火焚体之劫,但是白色雾气没有挡住热量。几乎能将人蒸干的热量使得他浑身变形,皮肤干枯皲裂,而且严重损害了他的骨骼。
只要做一些剧烈运动,齐云就感觉骨头似乎要断裂了。
再加上原本就有的先天之疾,现在的齐云,可以说连一个七岁大的孩子都不如。
“就凭这个残败之躯,如何报仇?”齐云登时心灰意冷。
呼吸慢慢平复,他的心情也慢慢冷静下来。
忽然,齐云咧嘴一笑:“没用的废物!这么点挫折就将你打败了?”
他慢慢站起来,十分吃力。
他忽然想到,自己这条命不止是他自己的,在没有让王家付出应有的代价之前,没有任何人能夺走这条命!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世上有些人其实总有那么一刻会明白到,有些时候,在没有完成某些事情之前,自己是没有资格放弃的。
因为那意味着有些人对自己期望和努力都被自己辜负了。
齐云体内油然生出一股力量,他慢慢向前走去。
胸口忽然再次涌现一股淡淡凉意,齐云脑海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念头,指引着他去向某个方向。
齐云悚然一惊,猛然清醒。
为什么自己会想要去那个方向?
齐云想了想,他发现自己似乎和以前有了些变化,但是变化在哪里,却又感觉不到。
而且自己为何能从火场中逃出生天,这也是个未解之谜。
“莫非真有仙人?”齐云念头电转,最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思忖再三,齐云决定听从脑海中莫名出现的指引信息,去向那个未知的方向。
也许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齐峰殒命之处。
地面像是犁过的地,沟壑交错,方圆数十米找不出一块完整的地面。
一个人却在这里四处走来走去,目光睃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长着一张圆脸,浓眉大眼,颇为喜相。只是现在眉关紧锁,脸布忧愁,神情有些着急。
“应该就是这里了,怎么会没有呢?我不可能算错的!”
找来找去,这人几乎将此地再次翻了一遍,却一无所获,他的神情更添沮丧。
“这便宜师傅教我的天机神算简直是狗屁不通!几天前这里的气息连叩关境修士都能感觉的到,肯定有重宝出世。算了半天却连个具体位置都没算出来!真是气死我了!”那人烦躁地连连跺脚。
“嗯?有人来了?”那人眼中光芒一闪,身形逐渐淡化,隐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