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王家。
王修端坐于庭院之中,五心向天,闭目修行。
天际有道白气横贯而来,围绕着他转了数圈之后,方才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他体内。
头顶亦有股袅袅白雾缓缓升起,伴随着王修呼吸的节奏,逐渐散去。
“呼!”
王修睁开双眼,站了起来。一天中清晨的功课,已然完毕。他并没有感觉修为有所增进,不由苦笑道:“师父说我资质过人,可是这连云诀练了也有三四年了,每天蕴含在晨曦中的一缕连云白气,倒是吸收炼化了不少,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处啊。唉,修行之事,果真是急不来的。”
他神识一放,很快就就察觉到了在围墙上露出的几个小脑袋。
估计是哪家孩子,看到自己修行时的神奇画面,心中羡慕吃惊,所以才冒险偷看。
他已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孩子了,半个月前,这些孩子就一直来这儿,随后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瞧瞧自己。
王修心中暗觉好笑,他自然不会驱赶这些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因缘巧合之下走上了修行之路,已经和这些人划分为两个世界了。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得回门派了,待父亲大寿已过,青云城事了,应该可以再无牵挂地追寻大道了。”王修慨然叹道。
那些小孩已经跳下了墙,快速跑向某个地方。
“叔叔,今天那个人头顶上又冒出白雾了,而且他吸进去的白气快有我手指那么粗了,像是一条蛇。”一人坐在街角包子铺,小孩来到他面前,七嘴八舌地说道。
那人含笑道:“好,你们都很听话,来,这是给你们的奖励。”
他拿出了糖葫芦,片糕,铜板,拨浪鼓等物,将其分发给众孩子。
孩子们欢天喜地地拿着东西离开了。
“客官,您的包子!”
那人接过,递过去几个铜板:“李老板,生意不错啊。”
李大郎愕然道:“客官认得我?你看上去似乎有些面生啊。”
那人笑道:“整个青云城谁不知道最好吃的包子是李大郎家开的包子铺里卖出来的?”
李大郎陪笑道:“客官过誉了,您请慢用。”
那人随即离开。
当初他曾捣毁了李大郎的包子铺,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到处丘扬拿给他的,竟然是两个还没蒸熟的包子。也难怪那么难吃了。
现在再度重逢,李大郎已经不认识自己这个当初他恨之入骨的人了,而自己,也不再对当初的事有什么怨恨。
修行,确实是件很神奇的事。
这人自然便是齐云了。
“每天都在修行吐纳,白气缭绕,来自天际,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修炼法诀了!”齐云暗忖,“王修果然已经拜入了某个修行门派。只是不知,他会在这儿逗留多久。”
如果王修是回来省亲,齐云自然乐意静待时机,待王修离开之后,再对王家下手。
但是这种选择实在没有确切把握,谁知道王修什么时候离开?万一他不走,自己又能如何,难道一直等下去吗?
齐云可不想把复仇的希望尽数寄托于王修是否离开这一荒谬的猜测之上。
他有着自己的计划。
“去看看周立那儿今天能不能给我带来点好消息。”
正往城北行去,忽然,某条阴暗的街道内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齐云眉头微皱。
“打!给我往死里打!十两银子欠了我两个月,居然还敢来这儿寻欢作乐,真是不知死活!打!”
一名满脸横肉的大汉怒气冲冲,叉腰坐在一块压街青石上面,指挥着两名手下痛殴一名年轻人。
那名年轻人狼狈不堪地在地上翻来覆去,双手护住头部,以免被打晕过去,身上衣衫破烂不堪,露出已是淤青的皮肤。
两人着力痛打,那年轻人倒也颇为硬气,居然一声不吭。
他的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啊!我和你们拼了!”
年轻人瞅准空档,忽的纵身跃起,一拳向那大汉面门打去。
这一拳蕴含着他积压许久的怒火,再加上事发突然,那大汉竟没能躲开,被一拳打得往后栽倒。
大汉爬了起来,摸了摸鼻子,手心满是鲜血。他不由怒喝道:“反了天了!你竟敢打我!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废了他!今天那十两银子我也不要了,给我把他两腿打断!”
那两人先是被这年轻人的行为吓了一跳,随即怒火上涌,扑了上来,一左一右将年轻人扣住。
年轻人左支右绌,然而肩膀处剧痛难耐,根本让他提不起丝毫力气来,刚才那一拳也是挟怒而发,几乎耗尽了他的残余力气。
不过他人虽然不能动弹,嘴巴里可不会就此服输。
“张大胆,有种的今天就把小爷我杀了,不然这十两银子,你甭想再拿回去!而且只要我一日不死,总会叫你好看的!来啊,来啊!”年轻人嘶声大叫。
可是他的眼中,却已渗出泪水。
因为他想起以前的自己,是多么风光无限,意气风发,如今居然沦落到了连一个地痞无赖也能对自己随意动手的境地。
世事无常,年轻人算是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这四个字的滋味。
大汉怒极反笑:“你还以为自己是当初的黄家少爷呢?哼,几个月前王家二少爷好心好意饶你一命,让你苟延残喘,你应该感恩戴德才是。没想到你是个混账东西,没钱吃饭,居然想来个混水摸鱼,借钱不还!嘿,我张大胆的银子,是那么好借的吗?实话告诉你,今天断你两条腿,是看在王家二少爷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下次再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给我上!”
年轻人眼中几欲喷火,王家二少爷这几个字,触动了他那根敏感的神经。
是那个王修,害的自己家破人亡,流落街头!是他,让自己被一个无赖无情羞辱!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何必跟他过不去?”
嗖嗖!
大汉眼前一花,自己的两名手下像是飞镖一般从自己两边掠过,摔在了后方。
他愕然看向场中像是鬼魅般出现的一名青年,怒道:“你是谁?敢来搅混我的好事?”
齐云漠然道:“不过是欠债还钱,用不着断人肢体那么狠毒吧?”
张大胆冷笑道:“小子,你想说教恐怕是找错人了。而且这个人也不是你能救的!你知道他得罪了谁吗?”
“应该是,王家大少爷吧?”齐云哼了一声,“当弟弟的放了人家一命,做哥哥的马上派人放债索命,这兄弟俩还真是配合默契啊,既除去了眼中钉,又赚了个好名声!高明,高明!”
张大胆脸色一变:“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的主子吩咐你做的事,那个王家二少爷应该还不知道吧?你说要是我跟他提起这件事,你觉得到时候就算把这人杀了,你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齐云缓缓道。
张大胆吞了口唾沫,他可是见识过二少爷的手段的,虽然看上去较以前温和了许多,但是一旦动手,却更为凌厉狠辣。
而且,这件事如果捅了出去,无疑再说二少爷言而无信,明明放了别人,却还要在背地里捅刀子。
诚然,自己是奉了大少爷的命令,故意刁难折磨此人,但是他们毕竟是亲兄弟,到时候推来推去,肯定也是自己顶缸。
想到严重之处,这个自诩胆大的张大胆,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
“那,你想怎样?”张大胆的声音再也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我也不为难你。他欠了你多少钱,我帮他还。”齐云道。
张大胆心虚道:“五,五两。”
“不用那么害怕。欠债还钱本就理所应当。”齐云扔过去半片金叶子,“这差不多有一百余两了,就算你利息再高,也足够了。带着你的两个手下,滚吧。”
大汉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收起金叶子,肩膀上扛起两个已然昏迷过去的手下,一溜烟走了。
之所以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是因为这大汉已经感受到了齐云的可怕,这种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的感觉,他只有在面对二少爷的时候,才出现过一次!
换言之,这个人是可以和二少爷相提并论的角色!
年轻人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掸去身上灰尘,甚至都没看齐云一眼。仿佛刚才救了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黄少爷,请留步。”齐云忽道。
年轻人倏然停了下来,身体陡然站的笔直,肩膀却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你认识我?”
齐云叹了口气:“黄启,昔日青云城三大世家之一,黄家长子。如果我还没记错,应该就是阁下,对吧?”
黄启幽幽道:“这位公子只怕是认错人了,现在这青云城里,已经没有所谓的三大世家了,更不要提黄家了。那个黄启,早已在数月之前,凄惨死去。”
齐云冷哼道:“如果阁下甘愿对王家所作所为认命,我也无话可说。一个连灭门之仇都能遗忘的人,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看来我是救错人了。”
说完,齐云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站住!”
齐云停下脚步,他脸上依然平静,对方开口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如果黄启真的一丁点复仇的心思都没有,而是如他所说甘于认命,那么刚才黄启就不会奋起打了那个大汉一拳了。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黄启邋遢的脸上,满是冷峻之色。
齐云笑道:“冒着和王家闹翻的风险救你的人,你觉得会是谁?”
黄启冷冷道:“少卖关子,我不会感谢你的!”
“救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仇人。”齐云缓缓道。
黄启皱眉道:“你和王家有仇,为何要救我这个废人?我可没有值得你出手相救的价值。”
“不,你有。”齐云神秘笑道,“而且我想对王家复仇,你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