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城的官道上,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背着一个包裹,手中拿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拿来的巨大叶子,挡住了烈阳。
这条官道穆羽来回走过一次,算是熟悉,但虽然是官道,却也不太平。
常有那打家劫舍的绿林好汉躲在官道一旁,挑几个好捏的肥羊开荤。
穆羽上次就碰上四五波,要不是他机灵,见势不妙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喊救命还大声向后求饶示弱卖惨,追不上的不追了,追得上的也哈哈一笑,气势一散,也不追了。
当然,关键是他幸运,碰上的要嘛是一些真正活不下去的,饿成竹竿儿似的人,或者是仍有一些良心的土匪;前者追不上穆羽,后者不想追上穆羽,否则他可能连开灵塔都进不去就去见阎王爷了。
唯有两次,有那追不上穆羽却又紧追不放的野匪,一伙让穆羽骂了小半个时辰,一伙让穆羽骂了两三个时辰,才绝望的离去。
已经走了一天又一夜的穆羽嘴唇有些干裂,身上带的水还有一些,但是不能喝,喝了就没了;穆羽抬头看了看太阳,心中计算着到达下一个小镇的时间,心道:“要是下雨就好了,来个茶馆也成。”
“驾,驾,驾……”
马蹄哒哒声中,一辆马车从穆羽身旁呼啸而过。
穆羽吓得一个激灵,提起全部的精气神才堪堪躲了过去。
“你赶着去投胎啊,是怕去晚了怕阎王不要你啊,你得快点儿啊,要不阎王那儿就没位置了,您老人家只能做个孤魂野鬼了。”
穆羽骂完,没有看到那辆马车折返,便收起了要往官道两旁荒野上奔跑的架势,踮着脚尖又哼哼起来,翻着白眼道:“又是一个无胆匪类。”
说罢,穆羽将手中的叶子摘掉,放进包裹中,手上只留下叶根,当成拐杖来用,一步一步的走着,实在耐不住饥渴的时候,拿出叶子吃一块,拿出水葫芦抿一下葫芦口。
等到快晚上的时候,官道两旁还是一片荒野,穆羽想了想,还是打算再撑着往前走一走,万一能碰到行人,在这荒郊野岭之中结个伴儿也好。
忽然间,穆羽看到前方有火光传来,急忙小跑过去,是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穆羽上前讨好道:“大伯,这月黑风高、荒郊野岭的,咱俩能不能搭个伴儿啊。”
公良咏看着不过七八岁的穆羽双眼眯了眯,却是不发一言。
穆羽便自来熟的坐了下来,哈哈道:“大伯,你要去哪里啊?”
“地府。”公良咏笑眯眯道。
穆羽看着中年人有些渗人的表情,紧了紧怀中的包裹,忐忑道:“大伯,大晚上的别开玩笑。”
公良咏摇了摇头,看着穆羽似笑非笑,“我也不想,就是怕去晚了,阎王爷那里没了位置,那到时候岂不是要做个孤魂野鬼。”
穆羽怔怔的扭头,看着隐藏在黑暗中忽隐忽现的马车,欲哭无泪。
公良咏笑了笑,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你刚刚骂鄙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穆羽“哈哈”一笑,摸着小脑袋道:“大伯您一定是认错人了,大伯一看就是心胸宽阔、乐于助人之人,一看就是实打实的好人啊,我怎么会骂大伯呢,大伯又有什么会让我骂呢。”
公良咏被逗笑了,这小子可以啊,上来先夸自己乐于助人,然后再证明他是“真的”认错人了,否则他就是坏人了。
小小年纪就如此不要脸!
孺子可教啊!
穆羽坐了一会儿,发现公良咏没有赶人的意思,于是开始套近乎,道:“大伯哪里人,我是繁华镇人。”
公良咏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眯眼道:“鄙人霸城人。”
穆羽眼睛一亮,开心道:“大伯是要去霸城吗?我也要去霸城求学,咱们顺路啊。”
说罢,穆羽一脸期待的看着公良咏,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免费车,可不能轻易放过啊。
公良咏一怔,疑问道:“霸城学院?”
穆羽小鸡啄米般点头。
公良咏神秘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一个人?去霸城的路可不算太平,你独自一人,报的什么学院?”
穆羽坐得近了些,指着自己的额头,自豪道:“刻纹学院!大伯,不满您说,我可是未来的刻纹师哦。”
公良咏看着快凑到自己眼前的小脑袋瓜,心中一震,竟是刻纹之瞳!
“帝国的官员已经腐蚀到这种地步了吗,堂堂刻纹师竟然要一人徒步八百里去往霸城,而且这条路上还如此不太平!”
“帝国的官员都是吃屎的吗!”公良咏心中震怒不已。
没办法,刻纹师就相当于战略资源,当然是越多越好。而且帝国近年来也不太平,内忧外患不断,刻纹师掌握在谁手里,就相当于多了一批实力不俗的开灵师。
而这样一位开灵师的种子竟然要独自前往霸城,这让公良咏如何不怒!
忽然间,公良咏念头一转,心道:莫非是某位隐士高人的弟子,没经过开灵塔开灵,并没有被记录在案?
公良咏故作惊讶,道:“原来这就是刻纹之瞳啊,托小兄弟的福,鄙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刻纹之瞳,这刻纹之瞳同开灵师一般也是通过开灵塔开启的吗?”
穆羽撇了撇嘴,心道:这大汉一看就是个愣头青,连刻纹师也是开灵师也不知道。
但是没办法,某人还想曾某人的顺风车,只得解释道:“当然是了,刻纹师就是开灵师,只是因为能与天地沟通,看得见天地间的大道纹路,这才从开灵师中分离了出来,又被称为刻纹师。”
公良咏“恍然大悟”,若有所思道:“可惜鄙人福分不够,体内灵物不是那刻纹之瞳啊,小兄弟也是在开灵塔中开启的刻纹之瞳咯,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穆羽怔怔道:“不是啊,我是睡了一觉突然就有了,我还奇怪它是怎么来的呢。”
公良咏这才舒了口气,幸好不是在开灵塔中得到的刻纹之瞳,若是帝国开灵塔连刻纹师都可以随意忽略,那帝国还能存在几时?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帝国从根上腐烂了,从何处救?
公良咏有些失魂落魄。
身旁的穆羽看着忽然没了聊天情绪的公良咏,心道:这人不会脑子有病吧,这顺风车还能不能搭得成?
一时之间,担心顺风车没了的穆羽也有些失魂落魄了,二人之间,只有火堆的滋滋声不断响起。
无声之中,穆羽头一抬一抬的渐渐睡去,火光中,公良咏看着睡着的穆羽轻声一叹:“也不知是谁的弟子,竟然能不通过开灵塔为其开灵;若是这些隐士可为帝国效力,那帝国还有何忧!”
公良咏开始无声低喃,若是凑得近了,还能听到是在骂那些隐士误国。
空有一身实力却不报国,不是误国是什么!反正在自誉为帝国未来名将的公良咏心里,这就是误国!
……
次日,穆羽从悠悠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然后听到一阵马车声,穆羽打了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扭头看向马车,只见昨日刚认识的那个汉子正驾驶着马车疾驰而去。
穆羽脸色一变,边跑边道:“大伯,等等啊,咱们顺路啊;大伯,我可是未来的刻纹师啊……大伯,等等我啊……”
事实证明,有时候刻纹师这个身份真不太管用,特别是还加上了“未来”。
公良咏驾驶着马车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
于是,穆羽的口风变了。
“大白天的赶那么急,你急着投胎啊;牛头马面收魂儿还让人等上一等呢,咋地,你想抢牛头马面的差事啊……”
可能公良咏不止脑子不好使,耳朵也不太灵光,马车在穆羽的恳求声与谩骂声中迅速远去。
穆羽抽了抽嘴角,故作哀愁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皮肤。”
穆羽反身找自己的小拐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