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宫自宇最后一次的谈话中,安德霖在默默观察着他。其注视的神情好像在仔细准备发言的内容,又好像他在为日常的事务所烦恼。或者两者之间都有吧。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点燃了桌上一盏油灯,然后回到了长椅子上。
台面上放着一打厚厚的备忘录与地图,凌乱不堪。
宫自宇好奇般扫了一眼。但安德霖却及时地将它们给盖住了,然后若有所思般将它们塞进自己的抽屉里。接着,昏黄的油光点燃了他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嗓音。他又开始注视起挂在墙壁上那个银色鸟笼了。
“我们卑劣深重,因此才需要复仇的。不同与他们,我们走的是不同的道路。他们已被挫折所驯服了,而我们仍在坚持。在这一点上,我们更加需要被这个世界所重视。要不是之前的牺牲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随即,安德霖从旁边一个秘密房间里取出一瓶曼陀罗毒,交给了宫自宇。
“拿好吧。”
“谢谢。”宫自宇点头接过。
“你也是太过于执着了,没必要把荼蘼当作曼陀罗毒的改良诱导材料。明白么?我不是早以跟你说过了么。这种材料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曼陀罗毒。其难易程度,我从一开始也跟你分析过了。你没必要将那些所谓的情感牵引到研究上来。我知道你钟爱荼蘼,也是你母亲所喜欢的。但这种执着注定是失败的。首先你要认清自己的实力,然后才能确定自己的目标啊。因此,没必要将自己的目标定得太高。因为你定得越高,摔得自然就越伤。这是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道理。为何你还不能想明白么?”
尽管被如此嘲弄,宫自宇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他说:“我只是想不断的尝试。当然,事实说明,我失败了。所以,我就没有什么可争辩的。在最后,我之所以向你坦白,是因为我不想成为一个虚伪的人。”
“别这样说。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审查时,我未能及时发现那是你哥哥所遗留下的东西。幸亏最后你坦白了,才不至于使我们整个计划完全泡汤,还是有挽回的余地。因为你的坦白,所以我才会将如此珍贵的曼陀罗毒交付给你。同样地,在未来的计划中,你也得肩负起不可推卸的责任。”在他的语气中,有着太多的虚伪跟演技的成分了。这点上,宫自宇早以心知肚明。尽管冠冕堂皇、严词正句,但宫自宇始终没有正面看过他。因为他的一家就是被这种巧言深辩的说辞推进了这个极具疯狂的系统里。宫自宇始终无法忘记他哥哥背负重伤回到家中告诉他那些临终的话——去往执行任务的人都将无法平安的回来。这也就意味着最后的曼陀罗要绽放在血泊里。现在,在得知后面整个计划的内容后,宫自宇反而变得更加轻松了。
“这点上,我自然明白。”他说。
“明白就好。离开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在一点上,我需要你向我保证。”
“保证什么?”
“希望他们不要参与进来。”
“这点上,我可以向你保证。因为这次任务,你一个人就够了。而且他们的身份都隐藏得很好,没必要这么提前暴露的。”
“你能向我保证么?”宫自宇再次强调。
“我当然能向你保证了。我将以我的名誉,整个曼陀罗家族,以及那些牺牲的人,向你起誓...”
“还有我哥哥。”宫自宇突然打断道。
安德霖的脸色立马暗沉了下来。为了表现自然,他后来润了润喉咙,在之前所说的那句话上加多了个宫轻语。
“我已经按照你所说的去做了。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宫自宇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接受了下来。“那些死去的灵魂将与我同在。”
“整个家族与你同在。你明白接下来怎么做了么?”
“当然。”
“希望你能平安回来。”安德霖怜惜地说道。
宫自宇在到达龙锁馆之后,还是以一个误闯者的身份去看了冬斋一眼。虽当时冬斋没有意识到,但宫自宇已觉得完成了自己大半个夙愿了。
还有,在荼蘼这种花上产生执着的,这个世界上不仅只是宫自宇一人,还有那个真正的刑天。所以,在宫自宇死后,刑天才会在他口中放入一朵艳美的荼蘼。同样是表示怜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