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根斯坦说,你的视野所及就是你的本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今天湘西普降大雪,早晨窗外走廊,晾衣竿,对面的屋顶,婂幂皑皑积雪,深得让人有点害怕,似乎一旦掉进去,就会无影无踪,魂消魄滅
下楼,走在街道上,你只要顺着人家走过的轨迹,自然形成的小径,慢慢地走就好啦
其实下雪也没有这么可怕,倒是之前的霜冻,更加猝不及防,阴鸷刻薄
雪天有点生命不可承受之轻的意思,轻的配不上这个棱角分明的世界,轻的普天洁白无牵无挂
这样的雪,在我的检索中,只有某个冬季的酷烈情事,才能比拟啊
在贵州北部有一个无名小县,务川,上世纪八十年代还不是仡佬族自治县,在务川县横渡河上游,又一个矿山,务川汞矿,那一年务川汞矿的雪,偶尔闪现,惊悚无解
矿山总部在砖瓦厂,但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厂,这是一个三面环山,西向峡谷的半旮旯盆地,横七竖八地几囲楼房,之间一隅是附近老乡来卖菜的小空地
本埠子弟学校坐落在东首的山坳之下,盧鷛就在这个中学任教,教授物理科目,校长姓蔡,是一个难得优雅的女人
大概跟我家有一点渊源,初二时我寄居在他的宿舍,曾和他胼胝而卧,略窥風采
盧鷛干净、方正、低调,中等身材,一付笃定的模样
大冬天脱光了仅穿一条短裤睡觉,要求我依葫芦画瓢,讲究睡相
大清早起来锻炼,跑步,黑灯瞎火地,沿公路跑几千米,那是一条盘山铺石便道,通往务川县城,坐车大概几个小时才能到吧,每次跑到一个山坳的时候,就会听到路边瓦屋狗吠,汪汪汪地咆哮,让人心慌
他不定期的跑,穿一件背心,好一条筋骨匀停的汉子,到一个转弯的地方,那是人们傍晚散步约定俗成的终点,打一趟拳,才回家
可是,我不觉得他很厉害,他的目光太清澈了,好像没有令人折服的那种,精光暴长的煞气
空闲的时候,他做木工,打了一套沙发,好生结实耐用的家什
那时候,沙发也是一件稀罕物,好多人都请他打制,价格应该忒公道吧
我家现在还有一轩长沙发,就是他当年的作品
扎实厚重的好像一万年都不会颓废陷落,事实上,物件总是比人更加耐受消磨
我常常在上面坐着,经历各种世态炎凉,见识无数怪物妖孽,真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其实,最凶险的魔,就在我们的身边,戴着各种面具,惑乱心智,招摇过市
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
我们常常不能识别禽兽和人
涉世未深,以为本来如此
可是,当你站在界限内,你就真的在吗
你不知道的是,你失去了人性最犀利的光芒,独立思考的权利
遭受迫害,仍然抱有幻想,以为人性不至于不堪如此
最后,等待你的是什么,永远没有人知道,永远没有目击者证人,出来指证事发现场
没有人可以还原,事件的整个真相
当然,可能人们也不感兴趣,人们只对规定的东西感兴趣,对真相不感兴趣
没有佛陀的牵引,没有上帝的悲悯,没有家族的认同,一个人,落单的一个人,还可以生存下去吗
坐在这个沙发之上,我不敢看,命运的面孔
可是,每当阳光明媚的时候,突然伸出一张邪恶的脸,狞笑,你与命运打了一个照面
我低下头,投入一个无底的深渊,失声呼号,分崩离析
可是,也是坐在这个沙发上,我握住了一个坚强有力的手,轻轻把我拉出魔窟,回到晴朗的光明之下,我知道,那是佛陀之手,瘦骨嶙峋,可是如此温柔和坚定
命书上说,我是寺观之犬,好啊,就让我做一条寺观之犬,为你守护山门
奥斯维辛没有新闻,今天,这个沙发见证我的奥斯维辛
再见了,我的奥斯维辛,虽然,在魔界爆发的时候,我还会被押回这里,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可是我知道,在奥斯维辛之外,是一个光明静谧的天地,一个慈祥的老头儿,在默默吟诵无上陀罗尼,通宵达旦,永恒不滅,牵引我逃出集中营,重返自由之所
下笔千言离题万里,让我们重新回到故事的轨迹,盧鷛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