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观澜阁,陆忘川约了赵阳和太子洪天磊回到了纬地房。诸人进房间,却发现银锐早已在此备好了酒菜,银谦也在一旁落座。众人一一入席,唯有商天歌略微有些不自然。但看在太子和陆忘川的面子上,勉强陪了一会儿,就推说小思山需要照顾,只靠嬷嬷和侍女恐怕难以周全。众人挽留一次,见商天歌去意已决,便不再多说,由她去了。又喝了一会诸人各自散场。只剩下了太子和赵王在此,二人急切地向陆忘川讨教,陆忘川没有说话,回到里屋,让他们二人在此稍坐。二人等了一会儿,酒劲儿上来了,居然对着发起了酒疯。欢闹一会儿,忘川从里屋出来各自把一个信帛放到他们的贴身衣物里。处置妥当,就让店小二去通知他们各自的侍从。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陆忘川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同时背着青萍和溪云两把剑出了门。
初春的夜,依旧冷冽难挨,陆忘川看着如水的夜色和熹微的星光,信步走在临海城中。与白天的熙熙攘攘不同,走道上行人寥寥,各家各户也各自沉浸在炉火灯光中。陆忘川走得很慢,仿佛融入了这寂寥冷清的夜。一道破风声惊动了陆忘川,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中途离席的商天歌。见陆忘川停下了脚步,商天歌摘去了面罩,漏出了温润如水蜜桃般的容颜。月光如生冷的水,在二人中间横亘。仿佛多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二人都向前走了几步。月光映衬下,商天歌显得更加韵味非凡。陆忘川向前了三步,停了下来,说道:“天歌姐,这么晚了,来这里有何见教?”商天歌听了微微有些不快,说道:“你要小心你最信任的人,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最信任的人?她说得是谁?追忆?忘忧?还是攸然萱?陆忘川一时半会儿摸不到头脑,刚想开口相问,却发现商天歌已经飘然而去。陆忘川没有再过多停留,迈开步伐,向学宫走去。商天歌回到房间,小看了看在小木床中的孩子,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小脸,又看了看醉醺醺的一副死猪样子的太子洪天磊。一阵阵呼噜声此起彼伏,商天歌也褪去了夜行衣,守着洪思山的小床睡去了。自从上次送走了银追忆,陆忘川和商天歌之间多了一层隔阂,二人都没有去挑破,因为现在的状态可能比之前的界限模糊会更好。
月光同样洒向了学宫,陆忘川进到扣了很久的学宫大门,无人应答,刚准备转身,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谁啊?深夜造访学宫有何贵干?”陆忘川听出是墨渊的声音,轻声答道:“陆忘川奉学士之命,夜晚来访,如有不便,我改日再来。”墨渊听了是陆忘川,打开了门,说道:“来都来了,就不用择日了。进来吧。”说完引陆忘川进了学宫,自己则关了学宫大门,与陆忘川一起走进自己的房间。一个红泥火炉中盛满了炭火,时不时刺啦刺啦地迸溅着火花。陆忘川围着火炉席地而坐,墨渊则慢悠悠地端来了一壶酒香浓郁的佳酿,以及一碟炒好的豆子。墨渊把酒壶放到炉上的小鼎中加水燠热,弄好了这些,也面对面的坐下,墨渊先开口说道:“今天让你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问你,为何要换取军队?”陆忘川听了,恭敬地答道:“学生今天在观澜阁放肆了,还请学士宽恕,我之所以想要兵马,是想去收复襄陆城。那里应该有太多的线索和秘密,能够解答我的疑惑。”墨渊点头,继续说道:“那你就算需要这些兵马,今天也不该大张旗鼓地说出来,你的意图很容易猜,你向洪,赵两国借兵,跟这里比邻的又只剩下商和陆,你用这两万兵马去攻打商无异于痴人说梦,那你剩下的目标就很明确了,如果对方提前做好防备,增加了你的进攻难度不说,再湮灭了证据,你就只能得到一座空城。新的襄陆城规模小了很多,平民就更少了,为了你的心愿就要去搅乱他们的生活吗?这也是你想要的?”陆忘川今日行事确实鲁莽,经过墨渊地点拨,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这些自己必须去做。墨渊见陆忘川陷入了思考,起身把燠热的酒倾倒了两杯。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陆忘川。陆忘川见有酒杯递了过来。微抿一口,说了声:“好酒!”陆忘川眼神中渐渐有光,刚要向墨渊诉说自己的计划,墨渊一摆手,说道:“计划贵密贵周,你还是烂在肚子里吧。我更感兴趣的其实是你如何给太子和赵王出的主意。”陆忘川又喝了一口,说道:“学士想听,我就跟你说,但是这酒能不能告诉我是何处佳酿?”墨渊抚须,说道:“这个简单,你先说了,我就告诉你。”陆忘川点头,说道:“我给太子出的对策是虚位厚禄以待勋戚中无能者,实权高位以待有志之士。”墨渊听了,说道:“这样仅仅能缓解一时,难以保证后世的长治久安。”陆忘川接着说道:“这个学生明白,但是从上到下的变革需要绝对的实权,太子现在还不是天子,更何况就算是天子也没有这个能力去改变这样的境地,洪家与功臣分权了几百年,直属的权力越来越少,甚至连京畿六卫都被贵族世家垄断,如此恶果,已经深入骨髓,难以根治。除非……”墨渊接着说道:“除非能够重整军队,再掌兵权,以绝对的权力做一个深彻地变革,才有复兴洪家的希望。”忘川点头称是,墨渊举杯,和陆忘川碰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陆忘川也陪着墨渊一饮而尽。
重新续了杯,陆忘川又接着说道:“对赵王所说的策略是,继续唯才是举,积蓄力量。必要时要学会示弱而非逞强。同时密切关注明的动向,他们现在在赵,元,明三地边界频频陈兵。应该有大事发生。”墨渊眉头微蹙,说道:“你给赵王的是具体事件,而不是整体的策论。更不是解决他们处境的根本方法。”陆忘川听了先干了这一杯,说道:“不是我不想提老师的深彻变法的思路,但是来求的是赵王而不是太后,赵国的权力依旧在太后手中,而且让太后接受深彻改革的建议十分困难。于情,赵国现在的制度是赵王留下的,太后不会变。于理,赵国现在各方和睦,国力继续增强,没有继续深彻改革的理由。所以我就用了更加实际的事情来说,以此来回答赵王的问题,更何况如果要深刻变法,需要足够强大的军队来维持环境的平衡。让赵王关注战事也是在提醒他。”陆忘川说完,墨渊早已将酒杯蓄满,陆忘川又是一抬头,一饮而尽。墨渊这时站了起来,打开了门,雪花四散的跟着生冷的风吹袭而入。陆忘川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却听到墨渊高声说道:“各位既然来了,何不进屋一叙。屋外苦寒难耐,屋内美酒佳肴,避风之地。何不一起拼桌一醉?”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