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的寝宫内。
董明与他相对而坐。寝宫内还是矮几和蒲团,两人跪坐在各自的矮几前。矮几放着一些吃食和茶水。董明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一开始刘辩在休息,他等了一会儿。
“尚书令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要事吗?莫非是对丞相人选不满?想要单独劝说朕?”刘辩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茶水轻声开口问道。
董明摇摇头,从怀里拿出来从田丰那里拿到的卷宗。对旁边的一个小太监招招手,后者连忙前将卷宗接到了自己的手。
“拿给陛下看看。”董明一脸平静的说道。
小太监躬身点点头,弯着腰将卷宗递到了刘辩手。这个时候刘辩刚刚将茶水倒满,随手将卷宗放在了一旁。拿起茶杯,轻轻吹拂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喝了一口,咂摸了一下味道之后,又猛地一口气喝完。
大概是有些烫的,喝完之后,刘辩张着嘴哈了一口气然后一脸愉悦的说道:“还真是舒坦啊。”
说着,他将卷宗拿在手里,也不打开而是笑着对董明说道:“尚书令,你我二人,既是君臣又是师徒。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了便是,这卷宗还拿过来干嘛?”
“每日里,陛下要看的卷宗很多,若无必要,臣自然不会将这一份单独拿过来。今日单独将这一份拿过来,定然是出了尚书台不能决断的事情。”董明耐心的解释道:“若是小事,自然不用如此,可这件事可大可小,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刘辩大概是在丞相人选这件事打了一个胜仗,人有些飘了,脑子拎不清楚。这会儿经董明已提醒,他立刻便是反应过来了。既然董明单独拿着这一份卷宗过来,那肯定是出了大事情才对。
他连忙收敛起笑容,茶杯随意的仍在矮几,然后将卷宗打开。
打开之后,他一字一句的看了下去。看了几行之后,他皱起了眉头,随后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更是忍不住将卷宗直接扔在了地,顺手把矮几的茶具、吃食都扫了出去。
倒是浪费了不少好东西。
旁边随时的太监宫女见他发火,全都下意识的跪在地,脑袋贴着地面口称该死。董明则默默地喝着茶,等着刘辩将怒气发泄出来之后,再与他说话。
“他们,他们....他们怎么敢如此!”刘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句话,说话的时候他脸变得通红,一看就知道是极为愤怒。
董明见状道:“怒气伤身,陛下不要着恼,这件事到底如何还没有定论。说不定就是这小太监自己痴心妄想。”
“这事儿还不生气?”刘辩拔高了声音:“朕还不能生气了?!”
“自然是可以的。”董明点点头,知道现在刘辩处于不讲理的状态。
说白了,刘辩就是想要成为一个出色的皇帝。在这种心理下,任何对他皇位产生威胁的因素都会激怒他。他生气的原因不是别人要造他的反,而是觉得别人这么做肯定是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的失败。
人格有缺失。
大概每一个皇帝都或多或少有一些人格的缺失,主要是这些人的生活环境造就的。刘辩的这点问题,其实不算什么大问题。顶多也就是发火罢了。他到底还是有些底线的,不会因为愤怒就要弄死别人。他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虽然害怕他生气,但也知道这位爷轻易不会下令处死别人的。
董明自然更不会担心,他就等着刘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再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刘辩自己发火也没有人搭茬,他见董明连劝自己的意思都没有,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也就安静下来。当然他心里还是恼火的,压着火气问道:“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道吗?”
“田丰,臣和陛下。仅此三人而已。”董明回道。
刘辩点点头:“这件事交给尚书台去查!”
“尚书台不管实务......”董明很是直白的回了一句。
刘辩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南市不是你们在管吗?大运河、修路、五龙渠不都是你们在监管吗?查个案子能怎么着?货币司、农业司、工业司等不都也是实务吗?这件事就由尚书台来做了。”
董明看着刘辩这个样子,没有再反对,而是直接应了下来:“那就交给臣来办吧。”
“三天!三天之内,必须要让朕知道前因后果!”刘辩死死地盯着董明。
“自当如此。”董明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说完了这事儿,董明也没有多待,直接离开了刘辩的寝宫,直奔尚书台。这边,刘辩则脸色阴沉的找到了吕强,让他将自己身边随侍的宫女太监都换了一个遍。
回到尚书台,董明不负责任的将事情交给了田丰去办。田丰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直接就出了班房去找洛阳令了。董明则接替了田丰帮他处理其他的政务。
第二天的早,田丰才回来。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一夜未免。他到的时候,董明也刚刚到班房,见他一脸的疲态便开口问道:“怎么了?不至于这么拼吧?”
田丰坐在自己的位置,小吏给他端了一杯参茶。他哈了一口之后,脸有了一丝血色然后才说道:“事情有些麻烦了。”
“嗯?”董明眉头一挑:“牵扯到什么人了?”
田丰叹了一口气道:“倒不是牵扯到什么人了,而是那小太监昨夜没熬过去,死在了大牢里。关键是,还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呢,这小太监嘴巴着实有些紧,洛阳令那边用尽了手段,他也是一个字儿都不往外说。”
“查一下他的家人吧。”董明倒是沉着。
田丰摇摇头:“查了,是孤儿。别说家人了,他连个朋友都没有。这个人给某的感觉就好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似的。身世倒是清白,可是清白的太刻意了。姓名、籍贯、父母、祖三代都可以查到。可是偏偏在他入宫的前一年,一家人全都死了,干干净净的都死光了。”
“哪儿人?”
“洛阳本地人。”
“什么时候入的宫?”
“当今登基之后。”
“有点儿意思啊。”董明笑了起来:“这一下岂不是死无对证了?”
田丰点点头:“眼下就是这个局面,要么就是死无对证,要么就是说他招了,咱们随便攀扯几个人。”
“这好像不符合你性子吧?你不像是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的人啊。”董明觉得奇怪,就问了一句。
“我就是说说的。”田丰摇了摇头:“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这小太监压根接触不到玉玺,不可能自己刻出来的。但是见过玉玺的人,也不会做这么一个粗劣的赝品出来,更不会交给这么一个小太监。”
“存在即合理。”董明自己也端了一杯参茶喝了一口道:“味道还不错.....既然这东西的确在他手里,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自己刻的,二是别人给他的。顺着这两个路子往下查就是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可是查无可查啊。”田丰叹了一口气:“这查案不是某的专长.....”
“无妨,先从他的工作入手,看看他常去的地方都有哪些,跟哪些人接触的比较多,总能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的。”董明道不担心。
这件事查出来了,那就报告给刘辩。查不出来,他就说是这小太监自己雕刻的,在牢里畏罪自杀了。只要咬死这就是真相,刘辩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那就让尚书台的人暗地里慢慢调查便是。
两人说着呢,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董明见状便将话头掀过去,与众人互相寒暄了一番,便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
与此同时,跑来开年会的简雍在刘备那里盘桓了几日之后,也终于踏了归途。这一次他回去,还带了来自刘备的礼物,酒厂委托简雍作为经销商,让他在自己的地盘代卖酒厂的美酒。
这无疑是刘备在给自己的发小减压了。有了酒业的支撑,简雍在武威郡倒也能够更加顺遂一些。
简雍这一次过来倒也没有带多少人,只带了自家的一个堂兄弟,名叫耿荣。
两兄弟带着随从朝着武威郡缓慢前行者,骑在马的简雍回头看了一眼洛阳城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当初某就是在这南市开始做起的,不成想今日竟然也成了一人郡守。早些年,可不曾想过有此一遭。”
耿荣闻言笑了笑道:“那是大兄的能耐。这一次咱们回去,有了卫将军给的白酒,在武威做起事来就更方便了。嗐,武威着实是苦寒之地,本来我还觉得涿郡已经够苦的了,没成想武威更甚。”
“汉羌杂居之地,自当如此。”简雍摇了摇头,然后道:“对了,这一次回去,咱们还得跟文和先生打个照面才是。武威贾家还是要拉拢的。”
“已经吩咐下去了,文和先生眼下在长安,听说要主持接下来的营造修路之事。”耿荣回了一句。
简雍笑了笑。
他知道,董明肯定不会让贾诩和李儒两个人一直满天下修路的。洛长公路的修通,就是两人的政治资本。李儒和贾诩两个人肯定会在短时间内复起。
不过因为当初董卓攻打洛阳的事情,两个人肯定还被陛下嫉恨着,想要做多高的官不太可能。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董明将他们调到地方或者行伍之中,让他们发光发热。
“如果能够分一个给我武威就好了。”简雍小声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