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匠坊中回来,李征的心情也是平静了许多。眼下的路走的始终很顺利,也是急不得,第一步既然已经迈开,那就只能边走边调整。
闲下来之后,李征也是有些挂念着韩店堡外正在向北迁徙的流民,这些流民如今虽然还算不上自己的嫡系。但是这些人若是能够在已经完成成了鬼域的长子县还有刮分到的屯留县的田地,并且依附着活下来,来年也是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治下人口,为自己提供赋税以及人力。
算起来,这些流民早一些的在自己这边也是已经快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如今开垦荒地的进展如何。李征也是想去实地了解一下,看看详细情况。
李征并没有在长治停留,只是将李开莫,王永的骑兵队带上,便向着长子城外驰去。
出了堡,骑马驰骋。李征却是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意气飞扬,只是觉得天地间的寒气不断的扑面而来,冷到人的骨髓里面。
流民营距离长子县城并不远,如今的长子县城可谓十室九空,只要无人居住,谁占着就算谁的,也省了这些流民建造房屋的力气活。
打马远远的便可以看见,流民营附近多为丘陵地带,可以开垦的田地并不少。至于城南则无人插手,这倒不是李征不想让他们去县城以南去开垦。那里虽然荒地众多,但是多为卫所所有,李征若是私自给百姓开垦,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虽然如今的大明基本上已经斯文扫地,但是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的。李征也不可能为了这些还远未和自己一条心的流民,而大笔的将不多的金钱投入到公关之中。
远远的看去,开垦田地的流民并不多,在这寒风中还要如此不惜体力的干活,根本没几个人愿意。
虽然官府说,只要干活就给人吃饱饭,但是众多的流民也是心系故乡,极少的人愿意日后还留在这里,世世代代的成为离乡之鬼。
这种情况,也是李征阴沉着脸进入流民营之后,才从专门组织流民开垦工作的吴雄才口中得知。
“大人,我知道大人心系百姓,但是这般只养着不干活的闲人,就算每日只是供给一些稀粥吊命,长期下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那可是数千号人啊!一天吃喝拉撒的,也是一个极大的数目。”吴雄才这些日子里也是分外憋屈,对这些流民也是没有一个好脸色。
事实上,无论换谁都不会觉得痛快。每日间,吴雄才好说歹说,最多也只是百多人参与开垦荒地,绝大部分人都是一天到晚躺在窝棚中,只有吃饭的时间才会乱哄哄的行出来抢饭。
最让吴雄才受不了的是,这些只吃饭不做事的流民,看着自己组织起来的开垦队员时的眼光,完全就象是看傻子一般。这种目光下,就连吴雄才也是有些觉得自己象是一个傻子头,带着一帮子傻子一天到晚的忙活。
在这种目光下,吴雄才手下的壮丁也是越来越少,开垦的进度也是更加的缓慢,效率更是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些问题,吴雄才一点也没有向李征提过。
“都这个样子了,你都没有处理过?至少也该给本官打个招呼吧?”
李征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这个最为抠门的吴管家,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方,肯白白养闲人了?
“这不是大人的本意吗?”
吴雄才也是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能理解的问道。毕竟李征之前收留这些流民也是没有计较任何的麻烦和损耗,他是觉得李征是有意白养这批闲人。
“本意个屁!真当本官的饭可以随便吃了?娘咧,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李征怒不可遏,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将之前参与过开垦的流民都登记下来,不管是不是之后退出的,一率登记在册。其他不在册的,统统给我断了粮食,他们既然把自己当老爷,本官却不会下贱到当奴才侍候他们,让他们统统滚蛋到别处当爷去!莫弟,你去协助吴典吏处理此事!”
这些人给脸不要脸,在这个灾年,能够寻一个可以吃饱饭的事做,竟然还不愿意,既然如此,那就去喝西北风吧!
自己已经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反而觉得自己软弱可欺,既然如此,那就拿乱世的法则说话吧!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明显憋了一肚子火的吴雄才兴奋的应了一声,就准备领命而去。
“大人且慢!”正在这时,李开莫却是阻止了已经狂怒的李征,在李吴二人疑惑的目光下,李开莫这才有些紧张的说道,“大人何不利用他们去挖渠引水?来时小弟曾看过地形,这里有一条沟渠,只是年久未修,如今堵塞严重。何不从这些人中挑选青壮,疏通水渠,只要能将水引来,西北那数千亩薄田,也能化为中田!”
“这些偷懒耍滑之辈,怕是没有这般好安排吧!”
有些不明白李开莫来路的吴雄才,斟酌着用词说道。
“这个简单,只要如大哥刚刚说的那般,先登记好这段时间内好好开垦田地的流民,其他人则是直接断了他们的吃食,愿意干活的,就管他们饱饭外加一家老小一口吊命粮,若是还偷懒耍滑的,任其自生自灭就是了!”
李开莫显然已经想过这个问题,直接回答道。
“不错!”
李征讶异的看着李开莫,想不到这小家伙还有这份眼光,点头称是。
“既然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那你便配合吴典吏一起去试试吧!”
统计的工作十分的顺利,参与过开垦的流民也是敏锐的感觉到,这次统计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也是个个老老实实的报了名字和一家老小的情况。
当然,这一次统计中,大部分流民也是冷眼旁观,甚至有人还有些恶趣味的怀疑这些小吏们完全是闲着没事做。
不过,这一次这些人嘲讽的目光,再也不会让吴雄才感觉到任何的不痛快,相反,他的心中也是充满快意。
统计之中,心中怨愤的吴雄才也是按照最为严格的验证方法来确认每一个报名之人,确保他们不会有人是冒名顶替或者混水摸鱼的。
这一次,由于是亲历亲为,和他一起开垦田地的流民们,他也是大多有些印象,面生的人也是经历着最为严苛的询问。询问的包括他自己开垦的田地在哪里,有谁是他的证明人,还有操作什么工具,和谁配合之类,应有尽有。
果然,许多打算浑水摸鱼的流民也是一个个被刷了出来,不过他们的姓名也是被记录下来,写入了李征交待的黑名单之中。
随着统计工作的不断进行,许多人也是从这种严厉的审查中嗅出了危险的因素。也是纷纷走出窝棚,希望能够了解一些详情。但是平日间态度和善的官吏们,这一次却是直接板起了脸,不仅一句解释也没有,更是斥退数个胆大的流民。
当主动来报名的流民都审查完毕后,吴雄才也是板起了脸,直接宣布任何不在名册上的人,都不会再给予粮食救济。更是责令他们立即离开流民营,回到高平县旧地。
看着这些终于醒悟过来,痛哭哀求的流民们,受够了气的吴雄才却是一点同情也无。
一声令下,数十个明刀明枪的军士也是站了出来,这些都是投降过来的降匪,这些人一改往日间的平和,一脸狰狞,大有一言一和直接动手杀人的架式。
这时所有流民都明白过来了,白吃饱的日子算是到头了。大部分人互相对望一眼,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老老实实的拿着工具奔着沟渠的方向而去。虽然这个季节开挖沟渠完全是一件比开垦田地还要辛苦的苦力活,但大部分人却并不敢再抱怨什么了。
只是一个下午的工夫,还停留在原地的流民已经没有多少了,只有百多人还想赖着不走,吴雄才一声令下,数十人也是操起长枪刀鞘当作棍棒不断的抽打驱赶着,当几个人被打的头破血流倒地不起之时,流民们也终于明白了官兵这是铁了心要驱逐他们了。
眼见事情不秒,许多人顿时哭喊着愿意开垦田地,实在不行,去挖渠也不是不能商量。
但是这一次,却是无人再理会他们了,乱棍齐下之下,数十人连带着两百余家小顿时抱头鼠窜。在这种寒冬腊月之中,这些没了遮风挡雨和热腾腾吃食的外乡人,绝大多数人将都无法逃过这个寒冬。
不过他们也只能满心悔恨的带着家人,踉跄的向着来路而去,哭泣声不绝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