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李征当然不会陌生,正是监军陈大全。
看着这个阉人一摇一晃的踱步而来,李征的怒火慢慢收敛体内,抱拳行礼,语气十分平静的道,“末将见过监军!”
“好!”
陈大全摸出一只手绢,轻轻的擦了擦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征道,“李将军这是想如何?难不成这根倔木头还犯了什么大罪不成?”
“违抗军令,当斩!”
李征一脸冷漠,平淡的道。
“咱家可不觉得他哪里违抗了军令,若非这倔木头死死的挡在西门这里,这些流寇可难以一战而全灭啊!”陈大全咂咂嘴,看向张大井道,“倔木头,咱家觉得你干的不错,若是有人为难你,可以找咱家评理。唔,若是找不到咱家,找他也是一样的!”
陈大全将身后的谢文举拉了出来,慢条斯理的道,“李将军以后可是一地分守副将了,也免不了事务繁多,这位谢公公是宫里来的监军,日后你二人可要多多合作,为圣子分忧哇!”
李征瞳孔顿时一缩,终于醒悟过来这死太监今日为何要跟自己为难,原来是为了给自己弟立威来着。
不过看这架式,只怕日后日子不会太好过吧。
“咱家谢文举,见过将军,日后还要多多合作,同为朝廷效力。”
谢文举倒没有陈大全那般咄咄逼人,态度十分的谦和。
李征点点头,也回了一礼,道,“都是为圣上分忧,无需客气。”
但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张大井身上时,那股杀意就完全掩饰不住了,森寒的问道,“张大井,本将离去时,曾下过什么军令?”
张大井不答,依旧跪于地上,一声不吭。
倒是谢文举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声对李征道,“此事须怪不得张将军,这是督师下的令。”
李征瞳孔一缩,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憎恶,自己手下的人,居然连自己的军令都不听了,反而听别人越级的命令。
难道卢督师斩的了你,本将就斩不了你了?!
“怎么?李将军擅自收容流寇,已是犯了包庇钦犯的大罪,此时难道还想斩杀为朝廷戮力杀贼的忠贞之士么?”
李征还未回答,一旁的陈大全已经阴测测的道。
李征心中大怒,这陈大全不知为何,一直处处泼脏水扣帽子针对自己。若非还有理智在,此时的他真恨不得直接将之斩杀当场。
但李征毕竟不是三岁孩,明白事情轻重,表面上一脸平静,内心的怒火却在慢慢燃烧着。
“公公此言不对,其时将军并非在场,一切都是末将做的!”
正在此时,原本一言不发的张大井却是突然开了口,声音无比的坚定。
陈大全一脸意外,再看向张大井时,脸上已经是多了一层寒霜,笑吟吟的道,“原来是咱家会错意了,难怪李将军要斩你!唉,算咱家多嘴了!”
此时的陈大全可是将张大井恨进了骨子里,这家伙命还是自己救下的,如今竟然敢这般将所有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好一个不怕死的蠢货,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弄死也只是捏一只蚂蚁而已。
“张大井,住口!本将还没有让部下背锅的习惯!”李征冷冷扫了张大井一眼,再次面对陈大全时,眼中已经开始有了寒意,“本将拿到了贼首王自用,再收容百姓,又有何不可?就算这官司打到圣前,我李征亦无所惧!”
李征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开始爆发了,眼中凶芒越来越盛,心中更是做好准备,若是真的没有了退路,大不了造反就是。
如果要做这官,就得将做饶底线被人随便践踏,那这官不当也罢!反正如今的大明干这个职业的人多不胜数,也不差他李征一个。
眼见李征爆发,原本还不知所措的潞州营官兵们,顿时围拢过来,人人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兵变的模样!
“大胆!你,你欲何为?想,想……”
陈大全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被周围虎视眈眈的官兵们吓的腿都哆嗦了。
几次想出造反二字,又恐惧李征真的受了刺激,真的反了,那他十条命也不够杀的,甚至皇帝在事后知道详情,估计他的宗族都难以保存了!
“干什么?都给我退下!”
眼见情形一触即发,谢文举脸色一变,正要上前劝阻,但李征却早他一步,直接喝斥道。
眼见李征发令,潞州营官兵们顿时收刀收铳,缓缓退开。
“陈公公请吧!若是执意要与李征为难,那咱们就打一场御前官司吧!”
李征冷冷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陈大全,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陈大全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还是不敢摞下什么狠话,在几个锦衣卫的搀扶下,快速的消失不见。
“谢监军,不知这陈公公为何屡次三番针对于我?”
看着陈大全狼狈而去的方向,李征却是有些疑惑,忍不住出言问道。
“来这事还真与将军有关。”
李征没有想到,他只是随口一问,但谢文举还真的回答了。
“陈公公原来是在司礼监秉笔太监刘文溪干儿子,前程远大。只是上次将军领军杀溃东奴之行,所获首级是由他秉持复验,得知其中有近二十北虏首级。”
“原本他只是秉公上报,只是上初时不理。陈公公为了在万岁爷面前表现精干,屡次上报,因而万岁爷不喜,责以仗刑二十。”
“这事虽怨不得将军,不过却也与将军不无关系。这口恶气不出在将军身上,还能发在哪里?”
李征恍然大悟,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上来。莫名其妙的,他便惹上了这么一个仇家。
不过这个谢文举,李征倒是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他,这家伙将内幕讲的这般清楚,这可是让他站在极为有利的一方。这家伙同为宫中宦官,若是两不相帮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但为何这般向自己示好,李征还真有些疑惑。
不过想要问问原因时,谢文举已经迈步转向军营方向。对方这模样,明显不想谈论这问题。李征哑然失笑,也不打算强求。
张大井还跪在地上,李征上前拉起了他,叹了口气,拍拍对方肩膀,却有些不知道该什么好。
“将军,咱们回潞州吧!这里,这里太可怕了!”
张大井站了赶来,目光复杂而又迷茫的看着自己制造出来的尸山血海,完全没有平时大战获胜的畅快感,相反,心中一股浊气死死压着他,让他只觉透不过气来。
有什么样的上官,就有什么样的麾下。
他之所以一心求死,也与自己亲手造下这无边罪孽影响心志有关系。
“快了。”
李征只有这两个字,脸上充满了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