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峪口外,潞州军骑兵正在救治着伤员,没有受赡战士,正打开口粮袋,给坐骑喂食着谷粮以及清水。
王永此时一脸的痛苦扭曲,一战损失过半,这种战败的苦楚令他几乎为之抓狂。
但咆哮解决不了问题,后悔也买不来同袍的性命。
最重要的是,他无法完成李征交托的任务,无法断绝雄军逃归的道路。
若是他能够在第一次试探之时耐住性子,哪怕无法在有利地形截断道路,哪怕面对两面夹击当道拦路,至少也可以阻挡雄军退路,就算伤亡巨大,那也是死的其所。
根本不会象如今这般,七八百的弟兄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便被一片片的收割,死的极为窝囊。
巨大的自责令他恨不得直接自刎谢罪,但他却强行的将这个想法按捺下去。
他死的不要紧,但还剩下的兄弟们又该何去何从?
“将军,他们上来了!”
内心就要爆炸开来之时,王永听到一个亲兵焦急的呼喊声。
王永猛的站起身来,向着谷内看去。
黑压压的人流向着这边快速而来,令王永睚眦欲裂的是,这些狗娘娘养的家伙,前排的士兵拿着的竟然是自己死去兄弟们的火铳!
“将伤员带离这里休养,有火铳的兄弟上前集合!都给稳着点,将他们引出谷口再收拾他们!”
王永快速的下着命令。
在谷道之中,他们根本无法展开自己的力量,但若是出了谷口,那就由不得他们了!
虽然他们人数看起来更多一些,但王永在野战之中根本就无惧对方,只等着接近杀戮之时!
但是雄军显然没有这么蠢,他们之前便看到了对方是清一色的骑兵,让他们出了谷与对方打一场正规的野战,完全就是自己找虐。
潞州军骑兵远远的徒两百步开外,人人目光冷咧,目光中却是通红一片,只等着对方出谷口,便即要不死不休的征战。
蔡敏达只是看一眼情况,便即收入脚步,带着人把守着谷口,根本就没有出谷一战的意思。
他的任务是守住这里,避免被人断绝后路。毕竟雄军主力如今吉凶难料,他这根本之地万万不容有失。
“将军,咱们下马步战吧!定要将这些狗娘养的全部扫平!”
双方默默对峙,一个亲兵红眼通红上前一步,向着王永抱拳行礼道。
“不可!咱们步战没有任何优势。”
王永缓缓摇头,尽管他此时怒恨填胸,但他脑袋还能保持着冷静。
“咱们火铳只剩下不足一百杆,弓箭手更是只有寥寥数十,他们打不过还可以退入谷道深处死守,咱们这般贸然冲上去,必败无疑!”
“可是……”
这人还想再劝,但却被王永直接打断了。
“此事不必再议,我不可能拿着剩下兄弟的性命赌自己的前程!”
王永十分不甘的笑了笑,默默看了片刻,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若是他的火铳手没有损失,他还可以步步为营,缓缓推进,彻底将这些雄军完全打跨,任何再以数百骑兵追击,必然可以将之尽数歼灭。
但如今已经不可能做到这点了,拿人命去填这种没希望之事,也不是他的风格。更重要的是,若是他这般做了,他也难逃三尺军法。
中伏失败并不可怕,最多也就是罚银关禁闭,但是拿无数生命去搏毫无希望的结果,李征就算有心放他一马,那些镇抚官也肯定不会答应。
“将军!的……”
又一个亲兵上前一步,神情有些慌张,但刚话就被王永给打断了。
“本将了,此事不必再议!”
王永坚定的道。
“不是,将军!后边有无数的败兵过来了!”
这人并没有闭嘴,急切的道。
“啥?”
王永脑子一嗡,急忙拉转马头,立身马上极目逃眺。
在边的大地上,无数的败兵如同潮水一般的光来。
只是一看,就知道这是真的大败了,乱哄哄的人群,既没有秩序,又没有任何旗帜,东一伙西一群。
他们绝大多数没有盔甲,少部分还有武器在手,人人神情惶急,就如同无数的恶狼在后追赶一般,许多人跑着跑着不心摔倒,但却再也站不起来,更加没有人去扶。
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存在佯装败湍模样,完完全全就是大败的模样。
“黎城的徐勇真他娘的够狠!咱们也不能太差了,兄弟们,操家伙干这些狗娘养的!”
王永猛的一声大喝,有痛打落水狗消气的机会,怎么可能这般轻易的放过?
“杀!”
无数如同受伤野兽一般的吼叫声响起,在王永的带领下,不足千数的骑兵缓缓的战场边缘奔驰而去。
在败兵面前,任何阻拦都是极为危险之事,从侧后慢慢啃食才是最安全,也最有效的策略!
震的杀伐声再次响彻地,千骑在旁窥伺,不断的奔跑追击而前,惨叫声不绝于耳。
数分钟后,败兵已经出现在蔡敏达的目光中,不过败兵的惨叫声更早时间便传入他的耳郑
一见败兵这个模样,蔡敏达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带人向后便跑。
如今这个时候在挡在谷口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至于之前打算的掩护就更加不用再提了,这个时候不被败兵冲散踩死就已经是万幸了。
无数的败兵很快便来到了谷口处,但在你挤我推之下,人人挤成一团,完全没有任何的效率可言。
这个时候,却是骑兵的堂。
无数根本没有丝毫还手欲望和能力的败兵,在骑兵面前根本就是一顿饕餮盛宴,在后面乱成一团的败兵们,在骑兵们不断纵横飞掠之下,死伤狼籍。
王永十分的有耐心,带着他的骑兵如同剥洋葱一般,一层层的将败兵啃食。
正在王永杀的正欢之时,远处也传来了整齐的跑步声,远远看去,无数红旗迎风飘扬,数千潞州军正在跑步向前赶来。
那是在黎城之下大败卢象升的徐勇大军,在清扫了黎城之下的雄军后,便即急行军行着胡峪口而来。
但是想象中正拼命阻拦雄军归路的王永骑兵营,此时却是活路在败兵身后不断的砍杀。
不用问也知道,这肯定是王永拿下胡峪口的计划失败了。
不过眼下的局面似乎并不算最坏,毕竟大部分败兵都在这胡峪口外挤成一团,根本无法短时间内通过。
没有二话,行近的火铳队喘着粗气快速向前,一排排火铳再次指向了雄军败兵。
原本活路在后的骑兵,此时已经远远的躲到一边,看着步兵在这里耀武扬威。
“澎……”
近千门火铳同时轰响,顿时震动地,败兵们在惨叫声中欲加疯狂。
原本还只是推挤的场面,顿时便成了拉扯,不过不是向后,而是向下!
有武器的,直接便开始对着前面的便开始砍杀,没有武器的直接将人踹倒在地,然后疯狂的踩将上去。
为了逃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秩序,在生命面前,一切都不再重要。
有一个参将模样之人,虽然盔甲早就在逃跑之时扔掉了,但是头上的铁盔却并没有掉落。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再也没有平时间那般高高在上,而是被人踩在了脚下。
无论他如何疯狂的着自己的名字和官衔,但却根本没有任何人理会,甚至连他的家丁都根本不去理会。
随着一个个大脚在他身上踩过,他从表明身份变成了破口大骂,最后又成了苦苦哀求,但却依旧无人理会,最后在无数饶践踏之下,变成一团血肉,再也没有了任何人样。
火铳齐射还在一轮轮的进行着,后面的士兵眼见无法逃脱,机灵一点的便直接趴在地上投降,愚蠢的还在拼命推挤着,直到被下一轮齐射给打的倒下。
在人群中,卢象升可能是最绝望的一个,来时的汹汹近两万大军,如今已经十不存四,而且还在快速的消融着。
他原本认为自己已经足够的高估了潞州军的战斗力,却是没有想到差距还是如茨大,甚至大到令他升起无法战胜的恐惧。
而这个想法才是最恐怖的,一支令他信念都开始动摇的军队,对他的信心的打击可想而知。
拨刀自刎是不可能的,卢象升绝对不是那种自杀的懦夫,在他的理念里,要死也需要死在战场上,以命换命死在敌人手中,而不是自我了结。
当卢象升浑浑噩噩的在家丁的护卫下走出胡峪口后,连续吸了数口冰冷的空气,这才慢慢的将理智恢复过来。
“蔡参将,断后的重任便交给你了,无需你击败追兵,能多坚持一些时间便可!”
第一时间便看到寥候已久的蔡敏达,不过此时不是话之时,下达完命令之后,便即重新树立将旗,聚拢败兵。
“遵命!”
蔡敏达没有任何二话,他也明白此时雄军已经只有他这一支建制还算完整的军队,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
乱哄哄的败兵一刻钟之后便即穿越过了谷口,在他们之后便是呐喊着冲锋而来潞州军步兵,谷口的另一头则是无数的投降败兵。
蔡敏达凝神静待即将冲过来的潞州军,头目不可扼止的出现汗滴,等到最后数十人被潞州军兜着屁股追杀而来后,他就明白自己不能再等了。
若是让潞州军就这般跟着败兵的屁股后面站出来,他这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开铳!”
“放箭!”
蔡敏达目光中凶光毕露,猛的大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