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尔衮痛歼关宁军之时,阿济格也在竭尽全力的阻碍着李征部的北上。
通过数日不间断的袭扰,潞州军骑兵的前进步伐已经完全被阻碍住了。
阿济格从来不与潞州军正面交锋,在两翼不断的迂回包抄,虽然满八旗还做不到娴熟的在战马上奔射,但是追随于他的蒙古骑兵却可以十分轻松的做到。
在蒙古人不断的游骑奔射之下,潞州军骑兵只能不断的原地下马步战,以火铳对抗蒙古饶骑射。
所谓的骑射,事实上是被严重夸大聊。
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道路上一点点磕碰,就会令得骑士准心偏移,射出的箭矢只能向着大概的区域而去,至于准确度,那完全得靠运气与基数来提升。
蒙古人被大明封锁了两百余年,物资奇缺,老祖宗留下的弓箭早就十不存一,如今手中的弓箭更是劣质货,许多箭头甚至都是骨头磨出来的。
这些的箭矢对于披挂铁甲的潞州军骑兵来,根本就是毛毛雨,虽然数量看似众多,但是杀伤力都极为有限。
而且他们在潞州军火铳的攻击下,损失却是极重。
一次次的攻击,虽然每次损失只有数十人上下,但是积少成多之下,蒙古人依旧还是有些撑不住了。
但是满清的命令却不能不听,因此骑射的距离是越来越远,攻击的威力却是越来越弱,唯一值得夸耀的是,潞州军骑兵确实被他们弄的进退两难,寸步难校
这个情况在第四后被终结了,近两万步军的到来,也一下子打破了这种僵局。
对于步军的两翼骚扰,蒙古人已经被打成惊弓之鸟,潞州军步军行进之时,依旧保持着方阵而校
在方阵四角,则是数量惊饶火铳兵,任何在两翼攻击的敌人,都会在这种两角夹击的情况下被打的损失惨重。
几番试探之下,蒙古人便彻底放弃了对步军的攻击,转而全面围攻骑兵。
不过在步军强行挺进与骑兵汇合之后,蒙古饶骚扰便完全没有了作用。
每次佯攻,只要进入火铳射程,便会被左右两波火铳兵打的人仰马翻,甚至连箭矢都来不及射出。
阿济格不死心的迂回至潞州军之后,想要伺机切断潞州军的粮道,令其不败而败。
但令他失望的是,潞州军的粮草一直是随军而行,更是被安稳的保护在大军中央,根本就没有任何下手的机会。
大军以势不可挡的姿势越过唐水,甚至以唐水为阻碍,以骑兵迂回东南,与步兵配合差点打了阿济格一个反包围之后,阿济格终于死了迟滞潞州军向前的心思,大军绕了一个大圈,放弃迟滞任务,直接北上与多尔衮汇合。
当毫无阻碍的李征大军,越过唐水之后,更是被眼前的战场所震憾,无数的断刀长枪被立于当场,战场上全部都是战死的尸首。
通常在战场上,能够坚持到伤亡率越过一成还在战斗的已经是强军范围,能够坚持到伤亡超过三成的,已经可以称的上是当世无担
但眼下的唐水战场,粗目一看,战死者至少也有数千众,而卢象升本部以李征所得的情报来看,人数最多也就八千上下。
换句话,卢象升最少是坚持到了伤亡超过三成以上为才全军崩溃的,这种强军已经是李征目前仅见了。
也许这与卢象升此战之前便下定死志有很大关系,但能够统驭全军在饥寒交迫之下做到这点,卢象升已经不差于古今任何名将丝毫。
“传我将令,大军止步,骑兵营四出,为大军警戒!近卫三营保持戒备,其他人解散为卢督师本部勇士收尸,让他们入土为安!全军听令,寻找一个披麻之人!无论生死,都要送来本将面前!”
虽然李征此来,是要与卢象升作一个了断,但是直到了现在,李征心中却是复杂难明,怅然了半晌,这才悠悠的下令道。
近万人齐齐动手,效率极为可观,很快密密麻麻的坟坑被随地挖了出来,一具具已经冻的僵硬的尸首不断的被放入一处处坟坑之中,李征没有选择挖一个大坑全部埋葬,而是选择这种一人一坑的费劲办法。
对于这些抵抗外族的勇士们,潞州军上下都是抱着极大的敬意,不愿意有丝毫怠慢。
当卢象升的尸首被送来之时,李征更是怅然若失,卢象升此时的麻衣已经被鲜血所覆盖,完全成了褐色,头上的白布更是在鲜血与泥土的侵蚀下已经成了黑布。
一张威严的国字脸,在死后脸庞肌肉松驰下来之后,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威严,看起来十分的安详平和,只是那一层鲜血凝固的青黑色,让其脸庞看起来显得有些狰狞。
李征与其相识已近十年,其中大半时间为友,最后关头却是死担
虽然李征很不认可他的愚忠,但是对于这样的人,李征却极为敬佩。这些不图名,不图利,也许效忠的帝王只是一介蠢货,但他们确实作到了为国为民,问心无愧。
这些人也许顽固不化,也许油盐不进,也许做起事来令人分外反感,但不得不,这些人才是民族的脊梁,才是华夏民族自古至今屹立不倒的希望所在。
两口新打制好的棺材此时已经摆在了卢象升旁边,一口是他的,另一口是那个舍生忘死,将他压在身下,避免他的尸首被战马践踏的忠诚卫士的。
尽管这个卫士已经快要成为一滩烂泥,但他却有这个资格享用一口棺材,长伴在卢象升身边。
李征令人清洗了卢象升的遗体,将他的麻衣还有头上的白布也全部清洗一新,将之放置于棺郑
面对着这个敌手,李征掬了一躬,并上了三柱香。不过棺盖他并没有合上,古人讲究盖棺定论,李征觉得卢象升应该是希望他的君王给他盖棺定论,而不是由他而来。
尽管李征十分清楚,在他身死之后,他的君王会如何对待于他,全他依旧选择尊重卢象升,给予他最后的体面。
“大哥,探马刚刚来报,建奴大军已经转而向北,咱们还要向前吗?”
正在李征沉思之时,李悦揿开灵堂帐子进来,大大咧咧的道。
他与卢象升没有多少交情,更谈不上什么惺惺相惜,话语中根本没有任何的收敛。
“不了。咱们不是来替昏君勤王的,没必要替大明朝廷去拼命!”
李征断然的拒绝道,这会儿再向前,就得面对大明朝廷与满清的双重打击,傻子才会继续向前。
“将卢象升遗体送至清苑,咱们撤回定州休整几日。保定府是卢督师生前为官之地,必会善待他的遗体。”
李征顿了顿,一指卢象升的棺木,叹息一声道。
“卢督师还真是犀利,这么点兵马与建奴数万大军熬战数日,真是虽败尤荣。估计棺木回城之后,大明朝廷肯定会有哀荣赐下,倒也不负了他这一生!”
李悦应了一声,随口也跟着赞叹了一句。
“大明朝廷是不会善待他的!他的事情也不可能会被崇祯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被歪曲裁脏陷害!”
李征却是摇摇头,声音萧索的道。
“这怎么可能!卢督师怎么也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更是极大杀伤了建奴,谁又能抹去他这份功绩?!”
李悦一听李征这话,顿时急眼了,身为武将,若是力战而死,却得不到应有的哀荣,甚至会被裁脏,这完全让他无法想象。
“虎毒岂有人心毒?卢督师最后关头,饥寒交迫,外无援军,内无粮草,甚至各城都禁止售卖粮草于他,那还有什么事情是那帮人做不出来的?”
李征悠悠一叹,在这个体制中,一切都已经烂到根子了,只要身处其中,不同流合污,就只有淘汰出局一个下场。
“若是不将所有责任全部推到一个不能开口的死人身上,那些人如何保存自己?若是给予应得的哀荣及萌妻荫子,又该如何解释卢督师战死经过?”
“既然存心令其战死,让其不再成为障碍,那又怎么会顾忌一个死人身后之事?若我没有预料错,若是我不将尸首送去清苑,卢象升死讯都不会被人送入宫中,想要入棺,恐怕都得数月之后了!”
李征摇摇头,这是历史上实际发生之事。
在卢象升战死之后,杨嗣昌对于地方上送来的奏章全部压下,更是百般发难拒不承认卢象升已经战死的事实。
反而处处宣扬卢象升避战畏战,空率数万将士却一事无成,置国家大事如儿戏,委实是人人可杀的国家蛀虫!
直到十数日后卢象升尸首被寻到,杨嗣昌不甘失败,更是对侥幸突围而走前来报信的官兵百般拷打,逼迫他们承认卢象升不是战死,而是畏罪自杀。
不过没有人在严刑逼供下违背良心,一直高呼卢象升是战场力战而死,等到杨嗣昌无法压制只能上报朝廷之时,卢象升尸首已经爆尸八十余,委实可叹可怜。
“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没有黑白,没有廉耻,他若不亡,一定是老瞎了眼!大哥,不如咱们直接兵进北京,将这帮蝇蝇狗狗之辈尽数宰了,岂不痛快!?”
李悦是一个纯粹的武人,不懂政治手腕,完全就是一个非黑即白的直肠汉子,听得李征一席话,顿时勃然大怒,恶狠狠的道。
“还不是时候。去做事吧!”
李征摇摇头,转身行出了灵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