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仁药铺换了掌柜的,安桐一进去,掌柜的就以高标准接待了他,说是断星吩咐的,以后买任何药材八折,安桐购买了很多药材,季豆豆所需的生华丹暂且够了,他还想炼制别的丹药,一来可以通过如意坊运转销售卖点钱,二来可以练手。
安桐背着竹篓装着新买的药材,来到小镇的集市,想寻找闲散等活的匠人。
整条集市街道人山人海,集市东头的“春来”青楼门口,此时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安桐挤不进去,边上一家摆摊卖猪仔的摊位有把长木板凳,板凳上站了俩人了,他打了声招呼,晃晃悠悠的一只脚勉强踩了上去观看,也算是占领了一处高地吧。
安桐往里看,是一个歌女坐在那里弹琵琶卖唱,人太多,看不清模样。
歌女一身大红衣,芊芊素手如影拨弄琴弦,琵琶声顿时如啐了玉盘,听潺潺滴潺潺,又听她张口唱词,是《声声慢》的牌子:
“无垠暮暮,点点滴滴、丝丝缕缕簇簇
小巷低窗高瓦,润湿墙处
。。。。。。
凄凄踌躇止步,花问树,怎生闲愁无数?
沥沥淅淅,曾是斜阳草木
而今红消翠减,至一生,庸庸碌碌。。。”
弦音带了愁浓,唱腔起了哀怨,围听的人,不见得都懂琵琶,也不见得都懂词牌,可围听的人心里跟着一起不由自主的哀伤着,哀伤着,意志薄弱的人,眼泪竟肆意的流了下来。
安桐大概齐的听了一点唱词,绵绵雨天,一哀情女子独自在巷子里赏雨观落叶,然后心情惆怅问花撩树之类的吧,内容不重要,可琴音和唱腔厉害无比。
安桐一时间被歌女琴音和唱腔带动的迷迷糊糊一阵心酸,脚下一个恍惚,从长板登上跌落下来,一只脚踩进了地下木板围着的一群小猪仔里。
这一脚要是踩瓷实了,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猪就会被踩成肉饼,安桐一个激灵反应极快,周围都是听曲的人,他伸手按住边上摆摊老板的肩膀,一个扭腰,脚步将将错开了小猪仔群,没踩上,但脚面依然扫到了好几头小猪。
安桐觉得唱曲琵琶不对劲,他已入境,察觉出歌女是修行者,在弹琴和唱腔时施展了修为,他赶忙运转灵力,慢慢的将心绪从唱曲和琵琶弦音中脱离出来,脑海中金纹红球微微放光,他脑海中一片清明。
安桐想向猪摊老板告声罪,按了他的肩膀,还差点踩了小猪仔,抬头却看到不止是这位摆摊的人,周围的人有的表情呆滞,有的泪流满面,更有妇人痛哭流涕,根本没人理他,安桐心叹这红衣歌女很是厉害。
弯下腰查看一下被自己脚扫中的小猪仔有没有受伤,却看到十几头小猪仔,大都是一个动作,躺卧在地,受琵琶音影响,小猪仔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哀伤的情绪大概猪也有吧。
随着安桐靠近小猪群,其中一头小五花抬头,瞪着亮亮的小眼睛看着安桐,轻轻哼哼了两声,粉红的长嘴巴还凑近安桐的手嗅了嗅,再看其他小猪仍然没有丝毫反应,安桐讶异,这货竟然不受影响。
歌女琵琶和唱腔越来越哀伤,安桐也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只得席地而坐,慢慢运功抵抗,还好,他察觉空中无形的声波倒不是刻意针对围观的人,所以安桐抵抗的倒是也不艰难,调整好情绪,少年心性顿起,他伸手调戏那头同样不受影响的小五花,伸出手,递给它一根食指,小五花自然张开嘴巴,这没有客气的道理,谁撩谁还真不好说。
琵琶音转调,哀愁唱腔拔了个高,已略带凄惨,春来青楼二楼依着栏杆围观的姑娘们,大多数已泣不成声,这弦音唱腔勾起她们太多的回忆,哪个姑娘没有凄惨的身世呢?有几个姑娘已失去励志,一边挥着丝巾软帕大哭,一边往下面扔铜钱。
春来青楼后院内里,一处僻静的房间,三尺供桌上面供奉着盗跖神像,白眉赤眼,又称白眉,这是青楼行业供奉的神明,供桌前一个三尺佛色蒲团,一老婆婆端跪神像之前,身前地上玉架支撑一个圆球,非金非玉,她身形佝偻,却有满头乌发如少女青丝,更诡异的是两条眉毛却是纯白无暇。
她自然听得到外面的琵琶声和歌女唱腔,却并不着急理会,双手合十对神像拜三拜,然后点燃一炷香供奉神像,双手结印,点燃的香火,散发一缕青烟,随着她灵力指引,全部纳入地上那个圆球之中,球体内顿时烟雾缭绕。
撤了结印,香火依然主动继续往地上那个球中散入,白眉婆婆做完这些才起身,听到外面歌女唱腔拔了一个高度,她皱了皱眉头,取过一根竹杖,伸手打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噪音:
啪!
噪音遥遥传出青楼,琵琶声戛然而止,歌女唱词也停了下来。
红衣歌女一脸不甘,调转琵琶弦,陡然转音,换的是琵琶名曲《十面埋伏》。
这一换曲,围观的众人立马换了精神,心弦随着琵琶弦一起悸动起来,安桐依旧盘坐运功抵抗,受的影响倒不大,只是那头小五花却咬着他的食指不松口,拉拉蹭蹭的不知不觉已到了安桐盘坐的腿弯里,安桐暗骂了一声,黏人精!
《十面埋伏》是琵琶曲里的经典曲目,此时在歌女芊芊素手下弹将出来,时而扣中心弦,时而急急如风,一开始就杀气迸出,直指春来青楼后院,随着琵琶弹拨,曲音真如两军决战时,声动天地,屋瓦若飞坠。
这是一首很大型的曲子,绵长博大,歌女弹了不到半刻钟,围观的人已经很多人面红耳赤,心血澎湃,得亏了歌女还控制着琵琶音不针对围观的人,只攻向青楼后院。
青楼后院白眉婆婆两条白眉无风自动,她似乎动了怒,走出供奉祠堂,抄起手中竹杖,连续三下凶狠的拍打在门前的石栏杆上,发出闷闷的声音,声响还不如之前拍门框的噪音大,可这三声闷响,先后带着音波越过青楼正门,一声比一声凶猛,压制的歌女很难再拨动琵琶弦。
啪的一声,终于琵琶弦断了,红衣歌女伸手按住断弦,面目苍白,硬硬压下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