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已矣,有过仇恨纠结的人要么死去,要么老去。
白眉婆婆端木元洲死了,现场与她有关联的人大多都老了,这几个人都因为身在凡尘而有了各种牵连,人物关系很混乱,所以就有了理不清的世俗情缘。
穆少艾爱女心切哀其不幸,端木元君叹姐堕落怒其不争,长霞尊者老了,那个堕入邪途的白眉死了,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不愿此事再起波澜波及后人,所以想趁机解决掉潜在的麻烦。
慧慈大师呢?
慧慈大师一句话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的罪孽之身,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偿还,一切罪孽因感情而起,感情债怎么还?他不知道该如何还,所以他看了看李挽花和端木元君说道:
“一切罪孽因贫僧而起,贫僧该去见佛祖,可眼下还舍不得这具皮囊,只因天山有漾,待随长霞尊者回天山后,贫僧自会给这红尘之道一个交代,阿弥陀佛。”
天山有漾,是很具有爆炸性的信息,除了武长霞之外,在场人不太明白天山发生了什么,这个场合也无法仔细交代和追问,他没说给李挽花或者任何个人交代,而是说给红尘之道一个交代,红尘之道就是他自己的一生之道,谁都听出慧慈大师的语气带着某种坚定,或许是死志。
端木元君摇摇头说:
“感情不是原罪,大师无须自责,堕入邪道戕害他人性命,没有理由可以替家姐辩护,家姐不争是事实,元君痛彻心扉,也自责惭愧,诸位不究,元君更无法反追究,若要追究,死去的那些冤魂该追究才是真的,德蒙各位不追,可元君不敢自洽,这一生都会替姐姐赎罪,给不了受害者公道,也会力争还他们一个世道。”
施了一礼,端木元君再次将礼物递给常东,常东想了想伸手接下,回了一礼说道:
“感谢元君前辈赠礼,这支发钗礼物小女子收下了。虽然小女子家破亲死,可青楼覆灭,白眉已死,端木灼和老鸨子之死我也有亲手下刀,往日仇恨一笔勾销,今日小女子拜了长霞师尊归入天山门下,从此家中有了长者,而身边也有了他,人生才算是刚开始,一生有奔。”
常东说到身边了有了他时,指的安桐,安桐听了赶忙说:
“元君前辈,端木灼是我杀的。。。”
端木元君摆摆手只说了一句话:往事已矣,都过去了。
她不再说话,心中依然不喜,可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喜之感紧紧束缚透不过气,今日反而有了一些松动,自己回想那日渡口不卑不亢的说辞,她反而觉得自己站不住脚,替姐姐报仇?那世间该有多少人要杀姐姐报仇呢?很悲哀啊,找到心头不喜的原罪,有了还债的心思,她心头不喜才略有松快。
李挽花依然伏在母亲膝上,听慧慈说那些话,看了他一眼,眼前人曾是心上人,而心上人却不是枕边人,她对曾经的爱恋并没有心下释然,只是因为活的够久,折磨的够久,看明白美人迟暮红尘易老的悲哀,白眉死了,自己老了也累了,既然累了,就算了。
世间有多少恩怨,从咬牙切齿锱铢必较到最后都变成算了,因为累了。
错在何处?错在谁人?
错在自己对他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错在自己对他情不知何时而起,而不顾一切一往情深。
算了,是对遗憾最无奈的归纳,爱而不得依然心有不甘,可是再也回不到少年时代,于是李挽花低头说了一句:
“算了,都过去了。”
这句话她是低头说的,可是在场的人都明白,她是说给慧慈的,慧慈念了声佛号也不再言语,可他心中想法更坚定了。
李挽花又抬头对母亲穆少艾说:
“请母亲准许女儿带发修行,从此不作他想,只一心替母亲教导好徒弟,让大力仙宗光大门楣便好。”
穆少艾轻轻拍了拍女儿头顶说道:
“准,母亲当然准,你爱怎样就怎样,往后余生,活的自在一些,傻丫头,还带发修行,你真不明白啊,身在红尘,你一直都是在磨砺修行啊。”
往事纠结到此为止,毕竟还是要举行拜师礼的,事情无法了结的太过精细和精准,同样都是活在红尘大染缸里,哪个圈子的水不混呢?
谁能一生活的似水清香呢?
武长霞很满意,混乱事情就混乱结局,糊涂收场,就这样吧,也挺好。
收韭菜一样,人会一茬一茬的老去,她觉得自己和在场的长辈们人都老了,陈情旧梦仇怨往事都赶紧过去,少年的肩,才应该担起草长莺飞和清风明月,眼前这些孩子多好啊。
场面略有低沉,重新振作精神,拜师礼快要到时间了,现场不少人都安排负责不同的职责,比如断舟负责主持礼仪流程,天音海阁李修仪负责指挥奏乐,金掌柜嗓音洪亮,依然负责唱礼。
现场快速运作起来,准备拜师礼,断舟已经就位,就等时辰一到就开始,突然感觉后院上空,强大的修为气息扑面而来,所请的观礼嘉宾都来了啊,是哪位高人不请自来?
后院上空突然如云遮月,整个小院宛如在处在大树阴凉之下,众人抬头观瞧,呵,好大的鸭子!
修为更高的几人早就感觉到这股威压气息,四境修为的端木元君、慧慈大师和李挽花等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知是敌是友,可是武长霞和断水流则是面露微笑,他们都对鸭子气息熟悉无比,后者还和它在紫霞庵大斗特斗过。
鸭子扑棱着翅膀落在后院之中,等身体落地后,三丈高的巨大身躯变成了普通鸭子的大小,它扭着肥躯来到安桐身边,安桐面色抽抽,这货太难对付了,勉强说了句:
“二姨来了啊。”
小红尘很是兴奋,他也认得鸭子,上前一把抱住它,给安桐解了围,大声喊道:
“我好想你啊,大肥鸡!”
众人大笑,鸭子在小红尘怀里不断的翻白眼,可又不想挣开,它一来,现场的气氛立马轻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