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风平浪静的一天。
知道收敛的陈卫青,似乎又变回了那条咸鱼。
八条命案本该是个大新闻,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敢报道这起灵异事件。
王天洋自昨天离开后,便再没有来过。
晚饭时。
王丽欲言又止,犹豫半天,才放下了筷子,试探性问道:“卫青,你……想要只猫吗?妈妈明天下班给你买一只回来,你看行吗?”
陈卫青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并没有回答。
再次犹豫了一下,王丽道:“昨天那个人……是你的舅舅。”
“嗯。”陈卫青放下手臂。
儿子的反应让王丽心有不安,她继续说:“我和我的家人,已经十六年没见过面了。”
“嗯。”
“你小时候不是经常问我这些吗?”
陈卫青抬起目光,直视她的眼睛:“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
这话让王丽红了眼眶,她苦涩的说:“有些过往,不是我不想对你说,而是我不敢对你说。我不在乎曾经怎样,我在乎的是,我儿子过的好不好。”
陈卫青面色平静。
“你舅舅不会干涉我们的生活。他们原谅我了。家里都在等我回去,但我知道你不会愿意,对吗?当年……”
“妈,你说这些干什么?”陈卫青不解。
“我想、我想让你知道一些……”
“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你的事情,别说了。”陈卫青站起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在拧开门的前一秒,他回头,嘲笑似的道:“我只想知道我爸爸,你连名字都没告诉过我的爸爸。”
星期四。
傍晚下起了小雨,整个世界灰蒙蒙一片,所有色彩都变得暗淡。行人匆匆忙忙,积水倒影,灯火渐明。
坐在公交车上的陈卫青,透过车窗望着细雨,思绪拉了老长,从纪余到陈猫猫,又从王家到自己的父亲,想了很远很远。
纪文君两天没来上课。
陈卫青的低调,让班里的小弟们十分费解,意外的是罗洪斌并没有询问他,而是默默的跟在他身旁。
罗洪斌告诉陈卫青,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陈卫青没听懂,也不太想在他的身上多花心思。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陈卫青有些喘不过气。
他一度认为纪余还会回来,毕竟那是“神”赐予的力量,怎么会害死它的持有者?
可纪余的葬礼都已经开始了。纪余的尸体被湿润的泥土包围。纪文君有通知过陈卫青,但他没去。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过分重情义,又觉得自己只是个缺爱的小孩,幼稚、固执。
变成坏蛋,似乎成了一个幌子。
忽然之间,他陷入了迷雾中,找不到方向,分不清南北。
“嘭!”
就在这时,公交车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陈卫青惯性前倾,同时也被拽回了思绪。
他抬头一看,整个人都惊呆了。
车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司机呢?!
陈卫青看向周围,车辆“呯呯嘭嘭”的撞在一起,两道的行人不见了踪影,门店里的老板人间蒸发,周遭的色彩全都变成了黑白色。
陈卫青的额头流出一颗颗细细的汗珠。
“有人吗?”他慌张的起身,跑去撞了撞车门。
见没反应,他又来到驾驶座胡乱按了一通,才打开了车门。
他走出去,环顾四周,方才热热闹闹的街道,除了他竟没有一个人。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
他有种不安的预感,暗自操控细胞分裂,警惕任何一处风吹草动。
忽然他发现,公交车撞到的东西,是……空气?
他惊疑的走到车头旁,伸手探向前方,果不其然,摸到了一面透明的屏障。
“有人吗!”
这像是被困在了某种空间里。他被吓住了,放声呐喊。
“你好啊,陈卫青。”
就在这时,一道戏谑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陈卫青猛地回头。
一个厨师打扮的男子,坐在一辆汽车的前盖上,他的双眼是暗沉的金红色。
霎时间,陈卫青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金色的双眼?!
陈卫青偶尔能召唤出红色的双眼,纪余激活能力后双眼也会变成紫色,难道这世间还有第四个光?
“你是谁?”陈卫青冷静下来问。
“孩子,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厨师摘下头上的厨师帽,“你今天要死在这里!”
厨师有一副肥硕油腻的面庞,宽脸浓眉,看起来明明是个慈善和蔼的大叔,却在这句直截了当的话中,露出了盎然的杀机。
陈卫青后退半步,细胞以最快的速度分裂。
说实话他害怕了,他想逃,那双黄金瞳散发着古老而磅礴的气息,仅仅对视一眼,就让陈卫青有种屈服的冲动。
可转念一想,自己似乎被对方拉进了某种空间,他逃不了,他只能战斗。
很明显对方有备而来,有足够的能力将陈卫青击败。
不过,他陈卫青也不是什么善类,就算是死,也要拉对方下水!
只可惜,他错了。
厨师刚放好帽子,下一秒,只闻“嘭”的一声,他一脚踩扁了车头,犹如子弹那般,向陈卫青射来。
当即,陈卫青瞳孔剧缩。
“呃!”
刹那间,厨师出现在陈卫青的身前,用他那宽大的身躯撞飞了陈卫青。
陈卫青倒飞而出,狠狠砸在透明屏障上,摔在了地上,半天喘不上气来。
厨师带着一双金色的眼瞳,缓缓走到陈卫青身前,戏谑一笑:“一招就爬不起来了?你不是有‘创生石’吗?孩子你太弱了。你不配拥有它。”
他弯腰掐住陈卫青的脖子,单手把他举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瞬间,窒息感侵袭陈卫青的大脑。
“真高兴有人把‘和云组’的人支开,我才能对你下手。”看着陈卫青窒息的模样,厨师的表情颇为享受。
就当陈卫青以为自己要被对方掐死的时候,厨师却随手一甩,将陈卫青扔了五六米远。
抛物线高达三米,陈卫青坠落在了一辆卡车上,“咣当”一声,又从卡车上滚了下来。
“哈哈哈哈!”厨师莫名其妙的疯笑起来。
“咳……”陈卫青轻咳一声,嘴角溢出鲜血,心肺传来剧烈的疼痛。
雨湿透了他的衣衫。
通过细胞感知,他能看到自己的胸骨塌陷了,厨师的那一撞像高速而来的车子,把他撞得七荤八素,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是的,仅仅一招,就让陈卫青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红光的能力被他自己夸上天了,什么长生不老,什么神……在黄金瞳面前,就是大人对婴儿的区别。
轻而易举便将他扔那么远,厨师的力量大得惊人,就算陈卫青变成了巨人又怎样?他同样只有凡人之躯,那卡车般的撞击力,仍然可以轻易将他击败。
厨师缓步而来,悠然自得,厚厚的嘴唇勾勒出一抹玩弄的笑意。“好久没有动手了,今天应该活动活动筋骨。”
陈卫青趴在地上,用手撑着冰冷的地面,倔强的咬着黏血的钢牙,却怎么都爬不起来。
他想战斗,他想给厨师一拳。
厨师在他身前蹲下来,把他掀了过来,语气失望的道:“孩子,不要让我一个人讲话,陪陪我好吗?”
“疯……子……”陈卫青躺在地上,艰难的挤出两个字,眼中充斥着浓浓的恨意。
“小小年纪,就这么有男子气概,不像我当年。”厨师站了起来,“看来要让你死得体面些了,折磨小孩子也不是件光荣的事情,上头会骂我的。”
他朝四处看了看,目光锁定在一家五金店,他从里面选了一截水管出来,虽然不是金属材料,但陈卫青还是看到死亡大门的敞开。
陈卫青想逃,可他动不了,这么短暂的时间,红光治愈不了他的躯体。
“有什么遗言吗?”厨师微笑着问,像病态的魔鬼。
“你……妈………”陈卫青吐着鲜血,“炸……了……”
厨师表情一凝,眉宇间涌上一抹愤怒,他举起水管,狠狠插进陈卫青的肚子里。
“啊!”
陈卫青撕心裂肺的惨叫,嘴角喷涌出夹杂着碎肺的血,他流泪了,剧烈的痛感让他不敢呼吸。
厨师露出悲伤的表情:“叔叔其实是个好人,但取出‘创生石’的唯一办法,就是杀死宿主。孩子,你的眼睛变红了,可惜的是,‘创生石’的能力还没有和你融合完成,你无法掌控‘神’的力量。”
陈卫青的眼底涌现出鲜红的颜色,像红墨水般,淹没他的瞳孔,占据他的眼白。
他像只奄奄一息的恶魔。
他泪流满面。
他只是个十五岁的臭屁孩子,没有坚强的气概。他惧怕死亡。他的勇敢在谩骂对方的时候用光了。他再也不是那个懦弱的少年。不,他从未懦弱过,他只是装成了咸鱼,对自己的生活不再抱有幻想。
他缓慢的抬起拳头,只想给眼前的这个疯子来上一拳。
看出了陈卫青的意思,厨师戏谑一笑,把头凑了过去:“来,孩子,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