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矿星。
一座竹子搭建的简陋工棚。
100多名全身漆黑、戴着手铐脚镣的奴隶,拥挤在其中,地上只有一些干草作为床铺。
马铁锁住在工棚中最靠近门口的地方,在整个阴暗潮湿憋闷的工棚中,只有靠近门边的位置,才会有些污浊的空气流通在这里;而这个位置基本都是守卫指定的,每个工棚的管理者的专属区域。
马铁锁作为这个工棚的管理者,和其他奴隶相比,优待之一就是,他的手铐脚镣是十斤轻型的;其他人则是二十斤重型的。
虽然身为这100多人的工头,干的活儿会少一点,主要工作是监督他们干活。
但即使干的活儿少些,一天20个小时工作下来,也同样累的一动不想动;躺在床上,抻个懒腰、打个哈欠,带动着手上、脚上的脚链,一起“哗啦”、“哗啦”响几声。
心中暗道:自己的遭遇,真应了自己这个名字啦,“铁锁”、“铁锁”!再看看自己现在这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样子。谁能想到自己原来也是一个小国的战舰指挥官,一次负责清剿海盗,得罪了与海盗们沆瀣一气、勾结在一起官员和商人,他们绑架了自己家人,要挟自己为他们办事;自己假意答应后,救出家人;又不想同流合污,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全家亡命天涯。可没想到,还是被遍布西南的海盗发现了行踪,为了掩护家人逃离,结果自己落入虎口。
从此开始了自己被作为奴隶贩卖的生涯。这些年给人家放过马、养过猪、种过地;后来被选出来伺候主人家,本以为日子会好过些,结果却变成了小屁孩的一条人形宠物狗,被拴上狗链子当狗溜、吃狗食、睡狗窝。一次自己被马蜂子在手上蛰了一下,把小崽子摔了下来。于是,自己就被再次贩卖到了这里。
看着自己肿胀变大发黑的下肢,知道自己也将像手底下已经换了一半儿多的奴隶一样,很快走向死亡。
对于死亡,马铁锁一开始是满心恐惧的,可历经无数精神、肉体的非人折磨之后;反倒期盼着这一天快点到来,现在的自己除了有点人样子,活得有哪一点像人?每次入睡,多想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还在家人的身边,一起吃着可口饭菜;然而,这场噩梦却久久也无法醒来,也许只有死亡,自己的灵魂才能获得自由,飞到宇宙中,去寻找自己的妻子、孩子。
暗自嘲笑自己:累得半死,居然还有时间发感慨。
刚想蒙上破被,挡住侵袭而来的寒冷,竖起耳朵却诧异的发现,在平常这个时候,早已经鼾声如雷的工棚内;现在,却寂静无声。
转头,皱着眉头,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工棚里面,借着墙上两盏昏黄的灯光,发现每天都躺在床上挺尸的百多个奴隶,现在头挨头聚成十几堆,不知道在干的什么?
本来临睡前,开始昏沉的头脑立刻警惕起来。心里清楚:对于这些随时都会死的人,每时每刻都受到精神和肉体双重的折磨的人来说,干出点儿什么出格的事,都不让人意外。
所以心里想着:都是要死的人,何苦为难大家。平常,对大家偶尔的偷懒行为,一些小病小灾儿,只要不太影响工作进度,自己都会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去报告;因为在这里如果生病了、体弱无法劳动,唯一结局就是被白色恶魔活生生埋在地里。
以自己一贯对他们的照顾,马铁锁倒也不太担心这些人会对自己怎么样。
可这些人要是密谋杀警卫,出出气,那自己就不能不管了。尽管用不了几个月,自己也要死;但自己绝对不想遭受,白色恶魔扒皮拆骨的折磨而死。
于是重新直起身,为了不过分刺激这些奴隶,声音尽量放缓道:“大家都累了一天啦,赶紧上床休息一下吧!我这也是为大家着想,咱们反正早晚也得死,只盼着大家临死也别再遭那种非人的折磨。”话语中暗暗点了大家一下。
一位驼背的年岁偏大的中年人,抬头看过来道:“工头儿,你放心吧;你说得,我们都懂得,不会让你受连累。”
看着这位在奴隶中颇有威信的人这样说。马铁锁终于把悬了半天的心,放到了肚子里。笑着道:“那就好,大家就早点睡吧。”
却见驼背中年人脚步蹒跚地走过来,伸手递给自己一张竹片道:“刚才我们回来就看到床上放着几张这个,给你看看,也好让你放心。”
马铁锁随手接过竹片,只见上面是两幅简单的画。
第一幅画上,一个头发乱如草的小姑娘,神情焦急的伸出手指,指向一个站在小土包上的人,说着什么。
画中,小姑娘的嘴边用一条线连到头顶,圆形的圈中写道:你不要踩我爸爸的头!
第二幅图画中,小姑娘兴致高昂的,用小手指着地上的几个小土包,对一脸疑惑表情的人讲着什么?
再看小姑娘头上的大圆圈中写道:这个大的土包是爸爸;这个小一点,上面插着几朵小花的土包是妈妈;这两个小一点的是姐姐、弟弟。图画只有这么简单的两张。
后面是简单几行文字。说明小姑娘的爸爸、妈妈、姐姐、弟弟全家人都被洗劫了星球的人贩子掠走。
只有小姑娘和奶奶去山上采野菜,幸免于难。
小姑娘总问奶奶家里人去哪儿了?奶奶就把找到的家人衣服,分别埋在了这些土堆里。告诉她,爸妈姐弟,虽然去了远方,暂时回不来;但她只要和这些土堆说话,爸妈姐姐弟弟都能听到。
于是,小姑娘每天都会把自己做的事情,向这些土堆诉说;还会和姐姐、弟弟一起以前爱玩的游戏;把采到的野花儿给妈妈和姐姐戴在头上;还会给爸妈唱他们最爱听的歌。
看着画上的小丫头,马铁锁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也这样每天和自己说话,盼着小时候陪她玩儿布娃娃、去游乐园的爸爸早点回家。
自以为几年时间早已干涸的泪水,“唰”的顺着马铁锁的眼角,不住地流淌,伸出手刚想抚摸着画中的小姑娘。
就听身旁驼背中年人急声道:“千万别摸”,趁着马铁锁愣神儿的功夫,把竹片抢回自己的手里,心疼的道:“就你那粗糙的大手,把我姑娘摸疼了,咋整?”
说着,把竹片儿小心的拿在手里,贴身放进怀里,仿佛魔怔了一样,一边走向自己的草堆,一边笑着道:“丫头这天冷,爸爸怀里暖和,你就在这儿和爸爸说话,爸爸都听得见!”
巡逻在工棚区外围,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守卫,今晚,总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好像这片住着数十万人的工棚上空,总有一股似有若无鬼啸般的呜呜声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