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艘中小型运输船,仿佛刚刚经过一场浩劫,浑身坑坑洼洼,破破烂烂;甚至还有十几艘运输船,完全依靠其他船只的牵引,才能够行驶。
走在最前面的一艘中型运输船,驾驶室中。
手把方向舵,头发似鸡窝,两眼像兔子一样通红的壮硕老者,看着远处突然出现的一座放射着七色灯光的太空灯塔,眼睛瞬间潮湿,略微哽咽的嘶哑声音,努力装出平静道:“我们终于到了!”
早就得到快到目的地的,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已经不记得等了多久,听到这一声不大的老者声音。突然,室内先是一阵落针可闻的安静;片刻后,数百人互相拥抱,又蹦又跳,发泄一路上的提心吊胆、担惊受怕,连睡觉都不敢闭眼的苦楚与心酸。
现在,大家终于闯过了,这一条被称为勇敢者之路的星际古道。
没办法只有在这条路上,才能避开几乎无所不在的海盗,顺利抵达大家的终点站—能源大通道。
驾驶室中除了这艘中型运输船的船员外,剩下的数百人都是来自西南星域,毗邻西北星域的最偏僻的各个角落星球。他们接受了来自国家、部族、或者是星际运输公司的委托,到位于能源大通道的能源交易中心,采购最急需的太空舰船能量。
没有这些能源,所有的舰船都将是摆设,人类也将无法离开星球表面,进行星际之间的人员和物资交流。
陨石海、暗引力、中子星致命辐射带、处于爆发边缘的红巨星等等,致命的星际危险,随时都可能让懵懂无知的运输船,一脚踏进死亡的陷阱。
好在大家有一位经验最丰富,在这条勇敢者之路上,跑过了数百年的老向导;但面对瞬息万变的无限星空,即使是经验最丰富的向导,也不敢自己就能活着走出这条路。
一开始第一次加入这支船队的各个运输船的船长们,和船上负责货物采购的经理人,还觉得这位老向导的收费有点过高。
在回顾一路上的经历,才知道人家这是拿命挣钱;同时也是用无数次用血泪买来的经验,带领大家平安的走完这条路。
所以各船在这艘领头船的联络员,看向这位拉里邋遢、满脸皱纹老人的目光,终于抹掉了一路上的怀疑、不屑、鄙视,多了一份敬服。
众人的目光中,老者将方向舵交给徒弟,脚步略显沉重的走到舱室中供奉的神像面前,恭恭敬敬、无比虔诚的上了三炷香,费力却一丝不苟的完成三跪九叩的大礼,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不停祷告。
这平常,每天一次雷打不动的仪式,也让不少人认为这老家伙是个老封建、老迷信;在现如今科学高度发达,几乎可以解释一切的大宇宙,大航海时代,还搞一些什么神神怪怪。
但这一刻,经历的一个月生死考验,走出鬼门关的这一刻,不管对鬼神信与不信,每个经历了死里逃生的恐怖经历的通讯员们,和驾驶室的船员们,也都有样学样的,面色严肃,举止恭敬的在神像之前,拈起三柱香,插在香炉里,或鞠躬,或下跪。
礼毕,众人重新回到驾驶室的巨大舷窗旁,一改一路上的沉默寡言;望着远处的七色灯塔,言谈甚欢,热烈的交流着彼此打算。
猛的听到室内响起“砰砰砰”的巨大响声,转头就看到那个,让人过目难忘、印象深刻的球状大胖子,正趴在神像,“咚咚咚”,极其卖力地磕着响头。光听声音,众人就仿佛感同身受的感觉到自己的脑门儿生疼。
想起这个被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压上船,一路上每每遇到险情,更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大叫大嚷着要下船回家。
为了防止他发疯,做出什么过格的举动,影响到驾船的老船长,葬送了大家的小命儿。最后总是以几名船员,满头大汗地将他捆成粽子,再在他的大嘴里,塞上一块他自己的手巾为结局。
一路上让大家感觉根本不是一路人的球形胖子,终于在这一刻,跟大家走到了同一个节拍儿中;尽管由于体型的原因,似乎比所有人都慢了一拍儿。
收回看向胖子目光的众人,重新看向原本已经在望的灯塔,结果明明看着近在眼前的灯塔,船队居然又行驶了将近五六个小时;让本来跃跃欲试、期待见到目的地的众人,不得不又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一边喝水,一边等待终点站的到来。
终于当大家看到那个远看如点点蝇火的灯塔,变成堪比一艘中型运输舰大小的巨型灯塔,意识到一路跋涉的终点将到的众人,又一次站到了运输船的舷窗前。
随着船队的不断驶近,两艘炮舰从灯塔后转了出来,比小型运输船还小一些的炮舰。
一艘舰身上用灯光描绘出一只白色的斑斓猛虎,一艘舰身描绘一只张着大嘴似欲择人而噬的披甲鳄鱼。
驾驶室中,一声既洪亮高亢,又撕心裂肺的颤抖惨叫声响起道:“海盗来啦,大家快跑啊!”
老向导威严的声音响起道:“你再叫,信不信再把你捆起来!”
看着躲在角落里全身抖如筛糠一样的胖子,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
老向导转头看向舷窗外的快速靠近两艘炮舰,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脸色发白的众人解释道:“大家不要担心,他们是白虎盟下属的鳄鱼堡的炮舰,几十年前他们还以海盗自居;最近几十年已经成立国家,只要把该交的钱交上,他们行事还是比较讲规矩的。否则他们要是肆意抢劫,也没人敢到他们这里来,所以大家放心吧。你们不是一直觉得我收的费用高吗?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在两艘炮舰的指示下,由数百般中小型运输船组成的船队,纷纷关闭引擎,原地待命。
中型运输船,交通艇停泊舱内,老者带着各船的数百名联络员,脸带微笑,躬身站立。
看着艇门开处,一名身材土黄色军装的军官,当先走出交通艇,只见他歪戴军帽、解开军装上衣的最上面的两粒扣子,露出胸部一个虎头纹身,在舱门口站定;嘴里叼着一根粗长雪茄的,歪嘴斜眼的面色冰冷的扫视一眼神态恭敬的众人。
众人目光多半停留在军官脸上,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斗鸡眼上。
见到军官迈着外八字,走了出来。老向导赶忙快走几步,迎上去,嘴上亲热的道:“哎呀呀呀呀,贾艇长这两年多没见,又升官了,真是可喜可贺!”
说着从腰包里滔掏出厚厚一叠钞票,麻利的揣进对面而站的贾艇长军服上衣的大口袋中。
斗鸡眼儿撑开衣兜儿看了看,严肃的脸上出现一丝笑容道:“我一看这破船,就知道是你这头老牛来了,看你这船队的规模,生意还凑合啊。”
牛姓老向导咧着大嘴,点头哈腰赔笑道:“您老也看着了,这才百八十艘船,规模比以前差多了。以前我来哪次不是一千条船打底。”
说着叹口气道:“还不都是虫潮闹的,不少的星际航道都中断了,自然运输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斗鸡眼儿吧嗒吧嗒大嘴巴道:“行了,别跟我这儿哭穷了;你以为只有你们那儿小地方难过,我们这能源大通道都中断了。以前咱们兄弟过得是什么日子,那真是,放个屁都能蹦一裤裆油!现在完犊子喽!以前这航道上,运输船多的如过江之鲫;现在却稀稀拉拉。整得兄弟们两、三天都拉不出一个屎粪蛋。一句话:苦啊。”
一手扒拉开面前的老向导,看着站在交通艇边迎接的数百名各船联络员道:“不妨告诉你们,现在呢,赚头少了,愿意出来干这苦活儿的检查人员自然也少了!你们这么多船呢,我得按照规定,慢慢儿、认真地、细致地、严谨地好好检查检查。”
说着,拿下嘴里的粗长雪茄,“呸”的一口痰吐在地上,继续道:“不过,你们放心,我和老牛那是熟人啦,不会为难你们。大家也都不要着急啊,我们辛苦点,估计有一、两个月也就查完了。”
站在旁边儿的,同样赔着笑脸的各船联络员,闻听此话,心里直接问候斗鸡眼的八辈儿祖宗,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方等一两个月,这些中小型运输船要多少的花销!对于这些小本经营的船老板们来说,每个月,只是运输船要还的贷款,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要是两个月不赚钱,没钱还贷款,自己就得跳楼。于是齐齐的把焦急的目光看向老牛。
面对众人的目光,老牛只能咬咬牙,解开自己的外衣,从内衣兜里,再次掏出一摞儿厚厚的钞票,足有刚才的两倍厚,不着痕迹的塞到了斗鸡眼的另一侧衣兜儿里。
拍着两侧的衣兜,斗鸡眼儿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啪”在老牛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豪爽的笑道:“你这老家伙,我一直就觉得你会做人;咱们俩兄弟这关系,我能让你带的运输队这儿等俩月,大家都不容易,赚的也都是辛苦钱儿。俺娘以前经常教导我,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行了,啥也不用说了。老牛带的船肯定不会携带违禁品,检查肯定都合格。我就不耽误大家赚钱的时间啦。赶快过关,去买你们需要的东西吧!”
斗鸡眼刚迈出船舱两步的八字腿,一片腿儿,又转身回到了交通艇,临进舱前,一拍脑袋转头看向老牛道:“老牛,忙完了,等我换班儿,回到鳄鱼堡,咱哥俩喝一杯啊!”
重新回到驾驶室的众人,看着两艘炮艇,亮起绿色准予通行的指示灯光,转头驶回巨型灯塔,知道那多给的一大笔钱,最终还是要大家负担,心里同时冒出三个字:“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