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足目力张小健，终于看到了沙谟近头处，那个小小白点，俗话说：望山跑死马。

尽管从这里可以看到那座雪山，但估计距离不会很近；无奈之下，张小健只有跑到销售处，忍痛购买一些高价的必需品，比如水、食物、保暖的衣物、棉鞋等物资，当然看着那等于自己所有购买物品总金额的什么旅行指南，就免了！

买完的东西，向人少处走去，一抬头，不由得感叹：世界真的太小了！

人群之中，一颗花白的脑袋正走在自己前面；微微侧头，可以看到，他正翻开手中一本旅行指南手册。

可一看到这位，张小健就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发凉，赶紧绕道走过去，到了人少处，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自己购买的物品，放在地上一一清点；再装到身后，弹性极好、大小随心的防水背包中。

不一会儿，就见到花白的脑袋，一脸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嘴上惊喜的道：“哎呀呀呀呀，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到大兄弟你！”

闻言，张小健暗暗挑了挑眉头，抬头也假装刚看到对方，一脸惊奇的道：“哎呀，没想到在这碰到您！”

心中好笑道：大叔，您在这儿，绕着我，好像驴拉磨一样，都转了好几圈儿了，真当我不抬头，就看不到吗？

花白的脑袋走近几步，看着张小健摆在地上的物品，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道：“要走好几天的路，翻山越岭，你怎么就吃这种东西，瞅瞅、瞅瞅，方便面、火腿肠儿。”

说着拿下自己的大背包，费力的放在地上，霹雳啪啦的掏出一大堆，什么鱼罐头、午餐肉罐头、水果罐头、大鸭梨，慷慨的道：“这样吧，大兄弟，咱俩结伴走，路上我这些东西，你随便吃！”

看着面前这一堆花费不小，自己都没舍得买的食品，张小健奇怪地看着面前的花白脑袋道：“您老，这不是很有钱吗？怎么听您说，当初在太空站，您还去捡垃圾箱儿呢？业余爱好？”

花白脑袋哈哈哈干笑几声道：“也就是有点儿小钱儿，要是真有大钱，我也就不来了；但在太空站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我还是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至于捡垃圾桶，那时多数人都干的事，我不那样做，就太显眼了；当然，也就是做做样子，防止有些心术不正的人盯上我！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嘛！”

张小健伸手竖了个大拇指，赞叹的道：“佩服，佩服！这出门在外的经验，我要向你老多学习了！”

张小健的佩服，是真佩服啊！这大叔真能忍啊，比如在运输船筒仓的时候，有钱还是能够买到不少好吃的，结果这家伙跟大家伙一起吃最便宜的猪食。

看着一大堆可口的美食，吃了一个多月猪食的张小健，口水哗哗的自己往肚子里流；眼珠转了转，嘴上可惜的道：“可出门儿的时候，俺娘告诉我，走自己的路，吃自己的饭，不能随便占人家便宜，所以您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花白脑袋看着两眼冒光，口水直流的中年汉子，心中直撇嘴，暗道：这家伙可真能装！

回想起当初看到这位瘦瘦小小的黄脸中年汉子，自己吐了这家伙一脑袋、一脖子，没有丝毫反应，当时还以为这家伙属兔子的，是一个胆小、懦弱、好欺负的主儿，所以也就一事不烦二主，毫不见外的都吐他身上。

后来，大家又按票号分到一个筒仓里，亲眼看到这瘦小的黄脸中年人，将那位满身腱子肉，一脸凶像的家伙，修理成猪头，着实把花白脑袋吓了一跳，才明白原来人家是一头披着兔皮的大灰狼，不由得浑身吓得直哆嗦，好几天没睡着觉。

整整一个多月，花白脑袋都谨小慎微躲避着这家伙，很怕他看到自己这个熟悉的脑袋，手痒之下，闲着也是闲着，再动手修理自己一番。

刚才又看到这位黄脸大汉，本来自己也是打算躲着他走的，直到翻看了这本旅行指南手册，把体格一般的花白脑袋吓得不轻。

因为里面赫然写着，据最近一年的统计数据，能够成功穿越这片沙漠，翻越那座高高雪山的偷渡者，还不到1/2。

要知道，选择出来打工赚钱的人，体格儿都不会太差；而且绝大多数正当壮年，只有少数年岁小一点的小伙子和岁数稍大点儿中老年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穿越的存活率不到50%，看起来可就有点儿吓人了；换言之，两个人就有一个人，将倒在这条由黄沙与皑皑白雪铺就的长路上。

花白脑袋环视周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人群，再撸起袖子看看自己的小细胳膊；聪明的脑袋非常理性的告诉他，能够闯过这两道险关的人中，应该是不会包括自己。

既然自己不行，那么找一个看起来能够闯过这两关的人，最关键的是，还要自己能够信得过的人，结伴而行，关键时刻可以拉自己一把，无疑是自己能够活着走到目的地的最好办法。

花白脑袋选来选去，发现最合适的人选，就只有面前的这位中年汉子。

尽管在筒舱花白脑袋一直在躲避，但心里跟明镜似的，对方又不是瞎子，不修理自己，是因为这小子并没有打算找自己算账，否则，自己就算钻进老鼠洞也没鸟用。

而且黄脸汉子在筒舱里的表现，也非常的隐忍，拥有强大的实力，却甘愿跟别人平起平坐；从这两点上看，有实力却不懂得敲诈勒索、借此捞好处，这小子多少有点缺心眼，但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人选吗？

于是，阅尽世事，尝尽人情冷暖花白脑袋肯定，这小子无论从能力上、傻气上，跟他在一起，可以让自己安全抵达目的地希望大增；如果他不行，这里自己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这一把，花白脑袋咬牙决定，将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压上去了！

但花白脑袋明白黄脸汉子也绝对不是真傻，估计是中了什么仁义礼智信的毒；完全不懂得“好人不长命、祸害活万年”的真理。

而自己刚才拿食物说话，有点儿小瞧了对方；花白脑袋清楚知道，跟聪明人相处，最管用的办法的就是开诚布公。

于是，一屁股坐在了张小健身旁，打开手里的一瓶饮料递给张小健，看着对方毫不客气地接过去，“咕咚、咕咚、咕咚”仰头一饮而尽，豪爽的一抹大嘴巴，转头看着自己。

明白对方已经表明了态度，等待自己的坦自；花白脑袋也不再隐瞒，咳嗽几声，清清喉咙一本正经的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说着将手里的旅行指南，递给张小健道：“你先看看这个！”

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的黄脸汉子，五、六秒钟时间，把二十几页的偷渡指南，眼花缭乱的哗啦哗啦，似乎随意的飞速翻动，就递还给自己；花白脑袋舔舔嘴唇，心里面泛起嘀咕：这么重要的保命参考读物，他竟然如此不屑一顾；难道对方只是一个莽汉，自己看错人了。

脑中斟酌着词汇，尽管心中十万个不信，如此短的时间，对方能看完，恐怕就是里面的字都没看见几个；可嘴上还是客气的确认道：“您看完了？”

看着黄连汉子微笑着点点头，花白脑袋心中的希望之火，彻底熄灭了，跟这么一个自高自大，还谎话连篇的家伙在一起，自己要是能活着走到精灵王国，那就奇了怪了！

心头一叹：决定还是看看其他人吧！这个冒傻气的家伙，百分百也是路上嗝屁的那一个！

灰心丧气的将食物重新装进背包中，扛起背包，还是礼貌的苦笑着告辞，转身而去。

却没注意到黄脸汉子，皱着深深的眉头，转头扫视着四周，根本没注意他的离开。

张小健看着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准备启程的万余人，只见不远处的屁精，孓然一身坐在沙漠上，浑身上下除了一件早已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衣服，什么都没有；以张小健的好眼神，可以看到他那干裂的嘴唇，深深凹陷的脸颊，低垂的脑袋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绝望、迷惘？

收回视线，放出脑波，向四周蔓延搜索，粗粗看去，至少有一、两千人，像屁精一样什么准备都没有；还有四、五千人只有少的可怜的装备。没有水，如何度过漫漫沙海？没有御寒的衣服、鞋帽，如何翻越皑皑白雪？

张小健也能够了解为什么会有一半多的人，倒在路上，起码这缺吃少喝、缺衣少鞋的占总人数的近1/3还要多的人，这些偷渡中人群中极度贫穷的人，也许在偷渡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就像以前的自己家人，整个家族的每一个人，活得不可谓不用心、不玩命，有的人一个月休息不了两天，还要加班加点，好像人形机器，孩子照顾不到、自己身体造坏；到头来，老爷的一场大病，还是把全家人逼到了绝路，没有钱，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人家走向死亡。

一切都是为什么？今天看到这些勇敢背负家庭重任，同样玩命、同样隐忍、同样肯吃大苦、受大累的人，即将面临的命运，张小健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再看屁精，已经抬起头，牙关紧咬，一脸坚毅，起身，踩着脚下，随着太阳升高，开始渐渐发热发烫，显出狰狞面目的黄沙，两手空空，大步朝着白色的雪山方向走去。

这一幕，让张小健回想起家乡的一座山，每次坐车路过，老妈总会不厌其烦的指着山，乐此不疲的道：“那是什么山？你知道吗？”

那时已经是高中生的张小健，心中腹诽道：从我上幼儿园，你就是这句话，十几年来，不知给自己讲了多少遍，还不知道，你看你儿子像傻子吗？

当然，嘴上是不敢如此顶撞自己家里的财政大臣兼皇太后的，毕竟自己的零花钱，那时还要看母亲的心情，于是摆出微笑的表情，配合的道：“应该是叫望儿山吧？”

于是，母亲会高兴的点点头，巴拉巴拉的又一次动情的讲解，一位站在山顶盼儿归的老母亲，一天天，一年年的等待中，也没能看到儿子归来的那一天，最后变成一块山顶望儿石的传说。

不管传说真假，但这屁精的老母亲在家中窝棚中，等待他，那是一定的，就不知如果他的儿子死在这异乡他国，村头的窝棚里，是不是也会多出一块望儿石呢?

看看那一个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偷渡客，恐怕大部分都背负着遥远的某个地方，一大家子人的希望与期盼。

这情绪一上来，滚滚灵感如潮，两句古诗涌上张小健的心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这一刻，张小健似乎又一次聆听到了母亲关于望儿山的讲述。

半年多的征战中，有了前车之鉴的张小健，早就暗地里为自己准备了退休金。

现在，没有了生活后顾之忧的张小健，发觉自己精神境界在飞速成长，居然，越来越看重自己良心的安宁，怪不得古人说：仓廪实而知礼仪！自己也没几个大钱，操闲心的本事倒是见长啊！无奈暗啐一口道：良心真是个麻烦的东西啊！

拍拍屁股站起身，大步走向物质销售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