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晚,长街阴幕,灯火渐明。
人的面庞在这光影里看不分明,有人走进阴影里,有人走到灯火下。
老李头从军营里讨了十斤炒面粉,用小布袋装着,伙房里也给他这个面子,也就给了炒面粉,毕竟是退伍的老兵,以前也当过百将,只是在八年前的那场血战里一条胳膊都撂在那了,腿也残了,现在牙口不好了,他走的时候佝偻着,一瘸一拐,也让士兵们感到英雄迟暮。
他又在街上买了一坛好酒,装着炒面粉的小布袋挂在肩上,一手拎着酒,绳子有些勒手,十斤的袋子也有点重,所以他时不时停下歇歇,人老了,幸好住处离北军营和北仓库不远。
回家有一条不长的街,街上没有亮光,他原本是自己挑着灯笼的,只是今天带的东西多,,就把灯笼放在酒馆老板那了。
但这条路很直,地上的石块也砌的齐整,不会被绊倒,平时又走过多次。
老李头身后走过来一位穿甲的百将,也走这条街。
本来就是陌生人,所以不说话。
两人同路,从灯火下走进黑夜里,然后不同路。
老李头回到家后点了一盏煤油灯,泡了一碗炒面粉,喝了一杯酒,平静地活着。
何先生来到了军方的驿站,不算奢侈,但有酒有肉,灯火也很明亮。
第二天运粮队就走了,当然原本何先生就没想留下来,走的越快越好,而且这几个人的死让洛城乱起来,自己也很难自保,毕竟如果认真探查的话,自己的身份也有问题。
现在只能期望于那名庾司,这让他有些不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洛城的守卫很严密,他也没有把握能再次混进来,而且这一切都不在计划之内,原本就没有要把这些霉粮送到北方,这些是要送到地方处理掉的,是二皇子从中作梗,所以自己的任务是要在这些粮食没有出长城之前就销毁掉它们,但二皇子又来阻止,自己还险些身死,想要在草原上解决掉又碰到了神教来访,他越想越气愤,然后突然有些恐惧。
二皇子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好像要比大皇子优秀太多了,皇储之争自己是不是压错了。还有就是四皇子,虽然比起他的两位兄长,他争夺皇位的机会要小许多,但这次大皇子的罪证被二皇子送到洛城,说不定四皇子会落井下石。
自己能做到这种地步也不错了,但大皇子还会继续信任自己吗,他不知道。
自己杀商人是因为哪怕自己是大皇子手下最强的一个人,但大皇子也不看重自己,所以自己办事务必要让大皇子满意,而商人,其实已经没有价值了啊。
何先生的任务并不是杀死那三名二皇子手下,而是确保他们不坏事,自己去收买了孙庾司就行,所以他利用商人让那三人杀了两名士兵,然后杀了商人,把疑点推到死人的身上。
北军帐里。
“将军不把那位百将留下?”亲卫看过了呈上来的审问结果,那两人很快就被抓住了,也很快就招了。
“这三人是二皇子的人,奉命装作商人的伙计混进队伍里,因为大皇子的人已经被除掉,只是为了防止事情有变,到那时他们会站出来揭穿粮食里有霉粮一事,他们见过商人,是在酒楼里,商人对他们说还有大皇子的部下混进了士兵之中,所以他们派了两个人去杀死被指认的两名士兵,剩下的一人去盯着北粮仓,而那人被运粮百将杀死。这两人都否认杀了商人,虽然他们说的未必可信,但那名运粮百将确实有些可疑,估计他才是大皇子的人。”
“知道了,”张北挠着头,烦躁的很。
“将军准备怎么办?那名百将去过孙庾司的办公之处,我们……”
“不管。”
“将军!”亲卫大声说到道。
“随他吧,不吃粮食,我们去吃青稞,吃肉,兽潮来了,最近也不会缺肉了”张北捂着头,“不管他或者别的人是谁派来的,还是尽早送走了的好。”
“将军不要开玩笑了,这可不是小事,”
“我的职责是守住洛城,”张北怒道,“大皇子愚蠢,二皇子虽然智慧,却拿我们镇北军的军粮做文章,这也是他能利用的?”
许久的沉默,帐中的灯火摇曳,亲卫给油灯添了油。
“君臣有尊卑,为臣者不该妄议皇子。”张北默念,似是回忆师长的教诲。
“越国是陛下的越国,洛城也是。”
“我的职责是守住洛城,尽忠于陛下。”
张北厉声道:“等这次兽潮过去,让孙庾司自己上书请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