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界碑处。
过了这块界碑不远便是长安城了。
时雨煮了一锅热汤,大家围在火堆旁取暖。
雪一直下,几人也换了袄袍,不算太冷,而且长安就在眼前。
最接近希望的地方越是绝望,最是绝望的时候越要珍视希望。
终于到了。
到了这里,时雨已经没办法躲了,但也不需要躲藏了。
来杀他的,来救他的,都在这。
“冷吗,要不要来烤火?”时雨站起来问道。
雪地里有两拨人对峙,一拨是刺客,另一拨大概是神教信徒。
就这样的情况下时雨还能镇定,也是这一路被刺杀的多了,加上他依然是湖境界修为,有了实力便有了底气。
从神教那拨人中走出一位,他没有穿神袍,向时雨行礼:“请圣女和陈灵司先走,国师在长安城里等两位。”
“那好,这处火堆就留给你们了,天气寒冷,不要被冻伤。”时雨说道。
然后时雨离开,车迟元背上包裹,诚言向这些没有穿神教神袍的教众行了一礼,晴光也跟着她行礼。
四人走后,两拨人便拼杀了起来。
……
去长安城的每一条路都很好走,便没有小路。
时雨他们沿着官道直直的朝长安城走去,这是条大路,很宽敞,藏不了人。
风雪夜里,诚言拔出了自己的明光剑,在这样的夜里,明光剑光芒璀璨。
这一剑的光芒像是吸引飞虫的烛火,刺客、神教北门教众或许还有其他人都朝时雨四人聚集。
有人要杀时雨和诚言,那些是不知道谁家的刺客。
有人要护着时雨和诚言,他们只需要拦住那些想杀时雨和诚言的人。
一路走,一路刀光血雨,染红了风雪。
就算是靠近了时雨四人,时雨也会一脚把对方踹飞出去,他们只需要走就好。
现在就是车迟元也不会害怕这种情况了,他的佩剑握的很紧,不会掉。
晴光只好把脸埋在诚言背后,不敢看向周围。
诚言却不必说,这女孩要比时雨更痛恨这些刺客,明光剑不再需要遮掩,挥剑便能灼热人的瞳眸,割伤人的躯体。
对于神教教众来说,神教光明元气不只是药,也是最为稳定的元气,他们动手便是道道辉光,赋予兵器上,或者凝于手中,如同光明的使者,惩治罪业。
大家都在拼命,元气燃成火焰,照亮了很多人。
疯狂,杀戮,守护,信仰。
这一场闹剧,这一场厮杀在长城外的雪地里展开,逐渐收不住。
刺客中的湖境界不少,教众中灵司也多了很多。
很多长安的高手也都现身了,但他们还不够。
时雨毕竟初入湖境界,对面真的有一位湖境界拦路,时雨也不能很容易的就过去,现在不能继续朝前走了。
这人没有蒙面,反而是书生打扮。
“杀你的人是……”这书生正气凌然的说道,但却没有说完。
却见一箭破空,被书生一剑劈开,残箭钉在书生身前,这只箭也不好说是谁射来的。
元气燃而化火,辉光照耀黑夜,这两者都让周围光影交错,视线反而受到了阻碍,一剑隐匿在黑夜里,从其他人的身后蹿了过来,一剑决绝,直刺书生。
两者交手,虽然好像是书生占了优势,但也没办法再靠近时雨众人,书生被这一剑逼退了。
不同的高手都轮流出现,然后隐入人群中,走马观花一般,时雨不需要记住他们。
有刺客挡住前路,一位穿着神袍的人挡了刺客几招,将刺客逼退。
正好时雨走过去,这位却反而一剑刺向时雨,与此同时那位刺客也攻向时雨,其他想要救援的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
时雨挡了一剑,然后反手一剑刺向对方,那名穿着神袍的人面露不解。
车迟元替时雨挡了那刺客的一剑,他一直盯着时雨身侧,准备随时出剑,然后车迟元的佩剑裂出裂纹,但长剑还没有断,车迟元的手臂鲜血直流。
“你怎么知道?”那人的神袍浸出鲜血,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
“少见多怪。”时雨鄙夷道。
然后时雨收剑,一脚踹倒对方。
时雨正想面对另一名刺客,却发现不需要了。
另一名刺客被车迟元挡了一剑,这时又抓住机会杀向时雨,却被一圈麻绳套住了脖子,然后被拽了出去,在雪地上拖出一道痕迹。
车迟元用左手握住佩剑,他的佩剑确实一般,现在终于该换一把了。
时雨他们终于走到长安城城墙前,
时雨等人来接。
一把长剑冰冷锋锐,“欲杀我者,来。”
有一人迎面走来,腰间配着剑,不急不慢的走来。
他叫何砺剑,或者说他叫何先生。
何先生的剑没有出鞘,长安城的大门便打开了,有人出城。
一辆马车驶进了风雪中,马车里下来一位大人物。
本是风雪夜,但他周身却逸散着辉光,纯正的光明元气,照亮了他的面目,须发皆白,身穿华丽神袍,修为高深莫测。
他是越国国师,神教北门的创立者。
此时混战的两拨人大致分开,警惕着对方,但神教教众都向国师行礼。
“见过国师——”
“光明所在。”
国师向时雨他们走来,何砺剑没有拔剑,他完全不是国师的对手,而且他也不能像国师动手。
国师看到何砺剑,见他也不向自己行礼,于是说道:“不知礼数,还不滚。”
气机逸散,一怒风雪乱。
这些风雪伤不了何砺剑,只是看着唬人。
但国师能打死他。
何砺剑退走,依然没有向国师行礼。
时雨第一次见到这位越国国师,他年龄要比齐添大很多,但齐添是他师兄。
诚言上前向国师行礼:“见过师伯。”
国师看着诚言说道:“丫头,好久不见了,这次是师伯的错,委屈你了。”
诚言微笑道:“能再见到师伯就很好了。”
然后国师看向时雨。
时雨向国师躬身行礼,说道:“见过国师。”
国师有些不满:“叫师叔吧,世人都这样认为,那就不要遮掩了。”
时雨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认了老师,却没有认了整座神山。”
“那我就等你认我这个师叔,”国师温和地说道,“我倒是惹不起师兄,而且也确实是我给你添了麻烦,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时雨有些难堪,也没想到这位国师会直接向自己道歉,不说他的辈分,他的年纪也能当时雨的爷爷了,这样的老人向自己道歉不好接啊。“您折煞我了。”
“还是谢谢你把诚言和你自己带到长安,不然会有些大麻烦。”国师赞许地看着时雨,“和我一起回神教北门,我来为你们接风洗尘。”
“是。”诚言回答道。
时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摇了摇头,“我就不跟国师去神教北门了,我自己找间客栈就好。”
诚言拽了拽时雨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这样。
但时雨不为所动。
车迟元站在时雨身后数丈远的位置,听到他们的对话还是有些可惜的,毕竟这可是神教北门啊,车迟元这辈子还只去过阳城的教殿。
国师看着时雨,指着雪地里逐渐冰冷的尸体,白雪已经将尸体覆盖了一层,“你不怕死吗?”
“还好。”时雨回答道。
“那你还要进长安?”
“来都来了,还是要看一看的,而且,死在长安城可不好找借口搪塞过去。”
国师认真地看了时雨一会,“好。”
……
国师带着诚言回了神教北门。(晴光也跟着回去了)
车迟元有些不解的问道:“先生为什么不跟着国师,国师应该会保护先生的吧。”
时雨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眯着眼睛说道:“这可不好说,”
“先生?”车迟元警惕的握住损坏的佩剑,提防四周,生怕时雨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
时雨说道:“我毕竟是第一次见这位师伯,我的老师告诉我如果有必要的话这位师伯是能救我命的,多的不好说,那我也不需要将自己绑在神教北门的船上。”
“这样啊。”车迟元好歹松了口气。
“我的老师给我举过一个例子,镇西大将军也是神教供奉,世道有些乱了,多一道身份还是能多一些手段的。”
“可是……”车迟元觉得不对,却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这样脚踏几条船也是掣肘,越王是不太信任镇西大将军的,神教也是。”
“这样岂不是两边都不好做。”车迟元说道。
“当然。”时雨说道。
神教北门就是这样的,或者应该说类似。
“相比国师,我更信任洛城书院的教习和诚言,你别忘了我是洛城书院的学生,而这里是越国。”
“所以先生你为什么要拜那位大人为师呢?如果你不拜那位大人为师,也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吧。”
“因为很多原因,当然我也真的挺崇拜他的,圣人之下第一人,拜这样的人为师我又不亏。”
……
马车上,诚言和国师静坐。
诚言道:“我有一事请教师伯。”
国师回道:“说。”
诚言问道“您为什么不早些出手,毕竟我们已经来到长安附近了,您总能找得到我们吧,何必再打一场呢?”
国师说道:“当然要打,我的威名又不能让他们熄了那些鬼祟心思,总要让他们意识到,我的师侄和我神教北门不是泥捏的才行。”
这里国师说的师侄是诚言和时雨两人。
诚言说道:“您这样会不会让越王忌惮?”
国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国师心里想到:“他早就想‘除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