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看着普普希罗山上的巨城,白泽踩着枯黄的树枝,厚厚的一层落叶下是更加腐朽的落叶,白泽一脚踏上去的时候就醒悟到了。
“这是被无数人用脚踏烂的啊!”
这时,白泽再走在这条看似偏僻的山间小路上的时候,就不再感到那种密林的阴森与恐惧了,因为处处都能看到人们留下的痕迹:断裂的树枝,被劈开的灌木,深陷在落叶里的小坑;一些残留的布料已经被泥浆染黑,毫不显眼的挂在树干上,要白泽仰头时才能偶然发现。
王城的人们出逃时残留的痕迹......让白泽有一些心悸,这片混乱而鲜明的景象都已经被大自然逐渐的掩埋淡忘了。他再回到这个曾经熟悉的繁华城镇,居然有些恐惧。
这里一片死寂与空虚,好像完全不认得了一样,白泽看了一眼染血的阴森墙壁,看着城头那空无一人的高墙,有些魂不守舍的走到大门前,望着曾经厚重结实的魔法木门被巨大的力量撕裂出恐怖的痕迹,只剩下一小半耷拉在半空中,触目惊心。
白泽有些敬畏的望着残留的大门,在城门的附近找到了剩下断裂的部分。他看到了上面那无数黑乎乎的脚印,有许多是模糊不清的脚掌状,在血液中印出鲜红的模样......
白泽站定,放眼望去,城市最外围的贫民区中一片死寂,几只饥饿的老鼠叽叽的在破损的帐篷边好奇的冲白泽这里张望,他顿了顿,停了好久才继续向前走。
到处都是被掠夺后的痕迹,白泽只看到了破败,过了许久才在街道上看到行人,无不面容消瘦,眼睛中散发着幽幽的死光,如同虚弱的鬼魂一样裹在衣袍里,用警惕的视线注视着白泽。
他张大了嘴巴,对这一幕幕感到了茫然的陌生。他此刻失去了动力,因为目睹了一场街头抢劫,那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打倒了一个中年人之后,白泽看着他们有气无力的动作——只是装模作样的踹了几脚后,就拿了一点钱财离开了。
白泽看的清清楚楚,拿走的钱财只是那个钱包里不多的一部分。
他有些想笑。
这算什么?
强盗的善良吗?他的心中陡然间抑制不住的愤怒起来,白泽看的清清楚楚,连那些殴打别人的强盗们,眼底都泛着索然无味的麻木的光。
在目睹了那血腥疯狂的盛宴之后,连他们都觉得这种事情做起来可笑而毫无意义,身为施暴者的他们都对明天失去了期待,对这种堕落的生活感到了无味,简直是绝望的深渊了......
白泽愤怒极了,他厌恶这些麻木的人群,不离开,不改变,不逃避,不呐喊,那活着与死去有什么区别?!
“好想大声喊出来......”白泽冷冷地站在街头,忽然有些想念自己的父亲。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忽然忘了自己来这个城市的目的。他是来干什么的来着?
哦对了......拯救。
白泽随意的坐在街边的一根坍塌的房梁木上,深刻的解剖着自己的思想。
“为什么要拯救呢?”
为了......
对,是那个雨夜,那个雨夜唤醒了他的情感,让他感受到了人的美好,所以不想让这个国家灭亡!
“那现在又是为什么会对于这种现状感到愤怒?”
......
“是因为失望。”白泽冷静地抬起头,眼底是对于现状和自身都了然于心的理智,“我对于这个现状失望了,我期望看到的是那些在灾难中仍然保留着人性之善的人们,期待他们仍然坚强而充满理智,善良而乐观向上,期待他们不被灾难压垮,如同顽强的小草或者是......怒吼的雄狮一样反抗着。”
想到最后,白泽忽然豁然开朗:“是吗......我期待着得到启示啊,希冀在他们的身上得到力量,来用于反抗施压在我身上的——......”
“命运。”
“......”莫哈顿·卡夫卡在记忆的深处抱着书本,似苦非哭,似笑非笑。
潜藏在他们身后那浓如污秽的黑暗,带着化不开的恶意,将世界由里而外的淹没。
那是白泽曾经感受到的绝望,曾经使他疯狂的人生,扼制了他天性的那个存在,让他仿佛要燃烧起来了一般愤怒。
仇恨,嫉妒,绝望,愤怒......白泽从来不是一个甘于等待的人,但他却看不到希望,这几年,那个家伙不过是稍稍松掉了他脖子上的套圈。
他就忘了吗?就麻木在和平的安详日子里了吗?
人类的劣性根,令白泽羞愧的几近发狂。深深地掩面而泣,悲伤地不能自已。
......
神启帝国的王宫里,德里克拉二世目光冰冷的望着冷清的街道,眼底闪过了一丝怒火。他立于宫殿最高处的落地窗前,将一切的一切俯瞰在眼底,连天空的飞鸟不允许越过他的头顶,这个禁空的神圣城堡,曾经深深地震慑了四面八方的国家,令他们不由自主的前来朝圣!
这里曾经是第一个得到神明启示的国家。
神明?德里克拉对它不屑一顾,他的父亲倒是一个虔诚的光明教徒,可在这个桀骜不羁的年轻人看来,这可笑的令人作呕。
神明?奇迹有魔法就足够了。
而如今这个落魄的王都令他怒火中烧。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看着他如何将一切玩垮,如何成为神启帝国的最后一任皇帝,他们怎么了?擅自给自己打上了生命的倒计时,那帮幸灾乐祸的小人,都该死!!!
砰!德里克拉恶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面目狰狞,吓得进入房间的女仆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茶杯,战战兢兢地站在远处,被皇帝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不轻。
见到有外人,德里克拉微微整理了情绪,冲着她招了招手,褐色头发的侍女回礼,走过来为他准备下午的茶点。
在这悠闲的空闲里,德里克拉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望着窗外惨白的太阳出神。
这个国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他不理解。仿佛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他的努力,看到他在战争中疲于奔命,跟贵族公爵们攻心斗角,掌握着有限的力量试图稳定局势与人心。
可为什么一切都要跟他对着干?为什么人民就不能再多给他一些信心?再安定一点,再晚一点堕落下去,再加一把劲啊,明明我很快就要成功了!
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呢?!
德里克拉满面愁容的端起茶杯,只觉得入口的液体极其苦涩,几乎令他难以下咽,让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褐发的女仆抱着圆盘候在旁边,她望着德里克拉那略带银丝的头发,忍不住有些心疼。
真的,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理解他呢?
说到底是大臣对于王室的架空才是最大的问题点,但为什么大家都只盯着国王的错误与不足呢?
【如何让这个国家变得更美好?】
几乎每个神启帝国人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无论是学生还是工人,强盗还是贵族,都竭尽全力的思考如何能活得更好。
可这终究是一个无解的答案。因为人民心中的空虚,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填满。
可三个月后他们就该有所察觉了。
圣歌玛利亚兵分三路,其中沿着东大陆中央前进的那一对统一乘风快驹的轻骑兵部队大约在那时便能进入西大陆的沿岸。
在未来的一年,这个世界会有着何等巨大的变化,这个世界的人类还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