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冷冷如刀,寒意阵阵似霜。
我伏在一棵老树的枝杈处,藏青色的保安制服与周围的夜色完美溶为一体。
此刻,我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对面居民楼、三层的一扇窗户。
窗户合的很严,里面挂着深色对开窗帘。昏黄的灯光自窗帘的缝隙泻出,隐约能听到阵阵“哗啦啦”的声响。
屋内的人正在搓麻将。
透过窗帘窄窄的缝隙,几只手在桌面上不断的伸出来再缩回去,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不时被扔在桌面上。
每当侧对窗户的那个人去收拢桌面上的钞票时,一颗肥肥大大的脑袋,就会在窗帘的缝隙中晃动一下。
这颗晃动的‘大脑袋’,就是我一直密切跟踪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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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大脑袋’和萍萍一起从我面前,径直走出大楼。
萍萍无奈而又沮丧的神情,使我倍加警觉。目送他们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开后,便陷入焦躁的等待。
54分钟之后,萍萍从一辆出租车内出来。‘大脑袋’从车的另一侧,紧跟着出来。
‘大脑袋’在写字楼前的台阶下拽住萍萍,二人发生争执。
当我拉开门向他们走去时,萍萍从挎包里取出一叠钱,猛地甩在了‘大脑袋’身上,并趁机跑进写字楼。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只看得出来萍萍很不高兴,急于摆脱‘大脑袋’。
但萍萍从始至终都没有喊叫一声,甚至对近在咫尺的我,连个求助的目光都没有投来一个。
站在台阶上,茫然看着萍萍从我面前跑过。又茫然看着‘大脑袋’拾起钱装进口袋,转身离开。
刹那间我做了一个决定,跟着他!
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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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时刻,我意识到应该做些什么了。
此前,在树上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不时有冰冷的风吹过。
虽然不在乎,但也不想就这么趴在树上,看他们‘搓’一宿麻将。
想到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忍不住在心里“嘿嘿”奸笑了几声。
麻溜下了树,在树旁拿起保安帽。习惯性地掸了掸灰,端正的扣在脑袋上,向那楼栋走去。
果不出我所料!在楼栋门口找到了这幢居民楼的详细信息。不由得很是佩服自己的机智。
从制服里兜摸出手机拨打起110,并找了个阴影躲了起来。
一个女警官在电话里问了好多个问题,紧张的我好几次都想挂掉电话。
当她反复追问详细地址时,不得不又回到楼栋门口,重新确认了一下。
打完电话长舒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是何去何从。
心中想着下午萍萍眼圈红红、从我身边匆匆而过,那楚楚可怜的身影,不由得一阵心疼。
虽然我跟她之间只有过一次简单的接触,但经过那次接触之后,她每每经过我的面前,都是要对我笑笑的。
虽然只是一个微笑,却为我平凡寡淡的生活,增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使我体会到了悸动的滋味,令我羞涩而又向往。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电影中所谓的爱情。
我只知道,她的笑容,对我很重要!
而今天萍萍不仅没有对我笑,甚至连正眼、都没瞧上一眼。
这一切,全是因为三楼这个正在逍遥快活搓麻将的‘大脑袋’!
想到这里,恨恨看了一眼那扇窗户。
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从窗户里揪出来,在他那宽宽阔阔的后脑壳上,“啪啪”拍上几巴掌。
随即又想到,待会儿、马上、立刻,他将会因为我‘路见不平’的一个电话而受到正义的制裁,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虽然不能亲手在‘大脑袋’的大脑壳上重重拍上几巴掌,但能亲眼看着他被惩罚,我的行为也能算得上是‘英雄救美’了吧?
转念想到萍萍可以算是个‘美人’,而我却只是个小保安,根本算不上什么英雄,内心不免有些沮丧。
继而想到不管我算什么,但替美人出口气,总算的上吧。
我决定留下来看看。
又想到萍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她自己所受的委屈已经被我出了,内心不免又隐隐失落。
正胡思乱想间,两辆警车缓缓驶了过来。
四下张望了一下:对面楼房一层最边上,黑乎乎的一堆、似乎长出来一截。
走过去一看,原来不知是谁家依着楼体搭建的违章建筑,或者是以前的违章建筑没有拆干净。
左手边是一道长长的围墙,右手边是楼体,中间的夹缝只容得下两个人并肩通过。
长出来的那一截正好可以藏住一个人。
大喜:这个旮旯真不错!伸头即可综观全局,缩头便可溜之大吉。
藏好身形、摘下帽子。伸头看到警车停住后,从车内出来好几位警察。
他们有的身穿警服,有的身着便装。暗暗一数,总共来了九个警察。其间还有人举着一个袖珍摄像机。
瞧着这庞大的阵势,不由得心中啧啧赞叹。
此正是:人民警察为人民,惩恶扬善美名传。
看着警察叔叔们训练有素的上下左右张望、楼前楼后转悠。时而聚在一起小声商议,时而对着亮灯的窗户指指点点。
我更是抓紧手中的安保帽感慨万分:到底是专业人士,非一般的感觉。
很快一名‘便衣’去了楼后,两名‘便衣’隐身在楼侧的暗处,剩下的警察高抬脚、轻落步,鱼贯走进了居民楼。
手拿摄像机的,则举起了机器跟在最后。
天上看不见月亮,零星镶嵌着几粒星星,有气无力闪烁着似有若无的光。
只有楼前的路灯,尽忠职守地在坚守岗位,顽强地散发出灰蒙蒙的光。
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隐匿在浓稠的黑暗之中。
寂静的夜,一阵敲门声,隐约传来。
突然,三楼窗户里的照明灯灭了。
紧接着听见“啪”的一声脆响,那是窗户撞击窗框的声音。
然后是“咚”的一声闷响,惊的楼道里的感应灯都亮了。
我也跟着一惊,有人跳楼了?
随即一声大喝响起:“不许动,警察。”
与此同时:一条人影从楼侧的黑暗处,迅疾冲出。
在路灯和感应灯的双重加持下看见:
跳楼之人蹲在地上,正要起身跑路。然而那声警告仿佛给他‘提了个醒’,此人身影瞬间改变了态势。
‘身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一滚,三五米的距离间隔,被这个‘懒驴打滚’凭空‘穿越’。
这个形状犹如身体被折叠。
‘身影’滚到冲上来的‘便衣’腿边,一伸手拽住他的身体,借助他前冲的力道,又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直立起来。
这个形状犹如落叶被飘起。
在十分之一秒的身体交错之际,右臂擎天、左臂横扫,依稀是一招‘指天画地’。
耳听“啪”的一声脆响,那‘便衣’就倒栽在了地面上。
那是头骨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
这个过程太快太诡异,快的时间几乎凝固,诡异的超出科学对人体极限的定义。
那人似乎看了一眼楼侧暗处,立刻撒腿就向我这边跑来。
我大骇!急忙缩头、紧贴楼壁而立,并下意识的用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
一颗心砰砰直跳:“他是要来杀我吗?他、他怎么知道是我举报的?”
听着脚步声渐近,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
一条人影从眼前一掠而过。
看着远遁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原来他没有看见我,他只是路过。
一颗心还没来得及落回肚中,那人突然止住身形、侧过身子,对着我所在的方位,似乎在张望着什么。
一股森凉的寒意自后背涌出,神经瞬间绷到了极致。
“不许动,再动开枪了!”
伴随着一声呼喝,一道雪亮的光束照在那人身上,上下晃动了几下,最后停在他的腮帮子上。
借助这道强光,看见他的眼睛似乎眯了眯、嘴角似乎抽了抽,继而转身狂奔而去。
“不许跑,再跑开枪了!”
“开枪啊、开枪啊、开枪啊……。”内心在呐喊,期盼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
然而枪声没有听到,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便衣’,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挥着电警棒从眼前追过。
我愕然,不禁失望地摇摇头。
看着那‘便衣’去远了,又长出一口气。却觉心有余悸,浑身尽是冷汗。
伸头看向事发的那幢楼房,只见警车大灯亮着。有人在警车旁打电话,声音很大很急。
无心去听他在说什么,目光搜寻倒地的那名‘便衣’。
车灯太亮,影影绰绰的瞧不清楚。
有人从楼上探出头张望,还有人陆续从其他楼栋走出来。
此处很快就要被围观了。
不宜久留,一边用帽子拍打着身上蹭的尘土,一边溜着墙根悄悄离开了。
刚走出这个小区的大门,看见一辆救护车闪着救急灯,从远处的路口拐了过来。
想起那个瞬间被打倒的便衣警察,心情不由得很是黯然。
公安队伍是和平年代奉献最大、牺牲最多的一支队伍。
现在亲眼目睹,这种奉献、牺牲,来的竟然是如此猝不及防。
这种‘猝不及防’,给予人的心灵震撼与思想冲击,无法言喻。
千言万语、百感丛生,汇成一句话:愿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