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被逐渐撑大直到填满的感觉,真的是通体舒泰!
放下筷子、顺了一口茶叶水,又拿起餐巾纸斯文地抹了一下左右嘴角。
突然想起这张餐巾纸刚才被我擦过筷子。
哎只要不被萍萍发现,谁在乎呢?
看向萍萍,却见她已放下筷子,手托下巴正看着我,似有所思。
心中一惊,“被她发现了吗?”
萍萍浅笑道:“吃饱了?”
“饱了饱了。”
“那走吧!”萍萍说着站起了身。
颇为意外却又无可奈何地跟着站起来:还想跟她唠会儿磕呢。
眼光在饭桌上溜了一圈:萍萍的小碗里还剩着半碗米饭,饭盆已经见底,但仔细刮刮,也能刮出小半碗。
若合二为一,再浇上那几盘菜残余的汤汁,我还能吃得下!
虽然有些可惜,但面子得讲!欲浪漫先浪费嘛。
转头四顾大喊一声:“老板,算账!”
正在不远处忙活的老板娘闻声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咧嘴一笑却不过来。
萍萍穿好外套道:“走吧,我已经算过了。”
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跟上她的步伐,问道:“你什么时候算的,我怎么没看见?”
萍萍摇摇头,一推门走出了美食城。
她不屑回答的态度伤害了我。
虽然我不是很富有……,好吧,我承认我有点穷。但我对朋友,特别是女朋友,还是很大方的。
跟出门,忍不住叨叨道:“说好了我请你的,你说你掏什么钱?”手伸进裤兜,捏住刚取的那叠钱。
萍萍揉揉额头,道:“别说了,一顿饭而已。”
“这怎么能行?多少钱,我给你!”
我努力的想挽回一点颜面。只要她说个‘数儿’,立刻把那叠钱全塞到她手里。
“咳你这人……。”
萍萍‘斜’了我一眼。
或许我认真决绝的态度感动了她。萍萍揉着左太阳穴,道:“以后有机会,你再请我。”
我不知道她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还是在敷衍。偷偷瞄了一眼,但见萍萍神色木然、眉眼低垂。
我知道,她心中有事。
我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想要宽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好宽慰自己:这个结果,不管怎么说比‘AA’强。
此刻天色已黒、寒意渐浓。
马路上的车辆行人,俱是行色匆匆。
默默陪伴着萍萍,并肩走在青石板铺成的人行道上。
有心想跟她拉近一些距离,但肩膀刚一触碰她的肩膀,萍萍便‘似无意却有意’地向外走开一些,始终保持一个拳头的距离,略觉尴尬。
这时插在裤兜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个东西。
萍萍的电瓶车钥匙。
一把就紧紧的攥住了它,有了一种智珠在握的小激动。
不怕你少言寡语,不怕你情绪不佳。只要你上了哥的车,哥就带你潇洒带你嗨!
甚至刹那间就已经想好了去处。
在这寂寥的冬日黄昏,没有什么地方能比电影院更适合放飞心情了。
嘎嘣脆的爆米花、甜如蜜的珍珠奶茶,如果再遇到个卖玫瑰花的小姑娘那就完美了。
我会毫不犹豫的献上一朵蓝色妖姬给我心爱的姑娘。
但这个姑娘,怎么不停下脚步呢?
萍萍从停车处径直走了过去,连看都没有看她的‘小电电’一眼。
我停下脚步“哎”了一声。
萍萍转身疑惑的看着我。
我提醒她道:“你的车在那里。”
萍萍木然看了一眼她的‘小电电’,道,“你有事就先走吧。”
我有点蒙。心中所想和所遇现实反差太大,张张嘴不知说啥好。
萍萍又道:“真的,你先走吧不用陪我了。”说完她居然转身走了。
在原地蒙圈了足有两秒钟。两秒钟后才明白:这是弃我于不顾啊!
一丝不爽涌上心头,但陷入爱情漩涡的我,二话不说跑过去撵上萍萍,讪笑道:“我没事,真的没事。主要是你的……,”说着献宝般掏出了车钥匙。
萍萍看了我一眼,一把抓过车钥匙塞进了兜里。
这个眼神沉甸甸的有点凶,我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后面想要说的话也缩回了肚中。
好在萍萍没有再说什么,我也舍不得弃她于不顾,便跟着她拐进了医院大门。
我注意到,此前停放在台阶下的那辆警车,此刻不见了。
心头一松,便想跟萍萍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
但见萍萍只顾走路,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暗自琢磨:“萍萍此刻无疑是要去看那个‘大脑袋’。但那厮被‘便衣’刑警严密看守着,闲杂人等连屋门都靠近不了,她去干什么?”
想要问却又不敢开口,百思不得其解的揉揉太阳穴,决定这个阴晴不定的女孩儿的心思,我不猜了。
把心一定,管她去干什么,只求能陪着她就好!
果然,萍萍一路不回头的乘电梯到了外科病房。
一位医院的工作人员拉着一辆小车慢悠悠的从病房过道走了出来。
萍萍侧身避让。
那辆小车上原本摞的跟小山似的黄面馒头所剩无几。
小车弥散着饭菜的混合味儿从我面前经过。
萍萍看着病房里的过道,止步不前。
跟着张望,只见过道内不时有护士、病号及家属从其他病房里出门走动,一切与下午无异。
唯有过道尽头天花板上的那盏照明灯,不知何故不亮了。
残存的光线尽数被那扇窗户外面的黑暗所吞噬,过道尽头那块巴掌大小的空间,显得格外的阴沉和压抑。
所有的人都自动离那里远远的,仿佛那块空间并不存在一般。
但我知道,在那光线晦涩处隐匿着一扇紧闭的房门,那里面有荷枪实弹的刑警,看押着跳楼逃逸未遂的‘大脑袋’。
“也不知他吃饭了没有?”
我产生了些许怜悯,又有了一丝的悔意。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了,特别是想到那个瞬间倒地的警察。
默默叹了一口气,心情变得复杂沉重。
萍萍犹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不动。那戚戚然的神色,我见犹怜!
突然,两滴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在她白净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淡淡的泪痕。
我立刻把脸转向别处,不想被萍萍发现我在暗中观察她。
萍萍抬手抹去泪痕,轻吁了一口气缓步走到病房入口的一侧,不堪重荷般倚墙而立。
我痴痴望着她,内心的怜惜之情、懊悔之意犹如江河决堤。
早知累的萍萍如此伤心,说什么我也不会去打那个报警电话。
若是再被她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站在她身前不远处、傻傻地望着她,那我所有的呵护陪伴,势必都将变的假模假式,她会不会当场就把我的眼珠子抠出来?
我不寒而栗,低下头思附: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萍萍知道。
但我打举报电话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完全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如果萍萍从其他渠道知晓这件事,幕后的‘黑手’就是我,那我俩99%就此缘尽。
“要不要主动告诉她?”我忧心忡忡,思前想后觉得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一筹莫展的环顾四周,此刻我的眼睛哪儿装得下别人呀,只觉得周遭人来人往实在碍眼,就换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以便更好地暗中观察。
萍萍背靠着墙壁低垂着头,高大空旷的墙壁,映衬着她的身躯是那么娇小那么孤单。
此刻她愁眉不展地看着自己脚前的地面,一副忧心忡忡无计可施却又进退两难的模样。
突然之间我顿悟了!
那个‘大脑袋’是萍萍的爸爸!
要不然萍萍不会不胜其烦却又为他提供赌资,也不会第一时间知道他被抓了并及时赶到,更不会看到他跳楼摔断了腿,便失魂落魄般一路寻觅且又不离不弃。
这个感觉其实在铁北路派出所,第一次看见萍萍时便已有了。但潜意识,一直在排斥它。
哪有‘大脑袋’这样当爹的?打麻将无非罚俩钱,有必要跳楼吗?
现在事情严重了,瞧把自己女儿难为的欲哭无泪、进退两难。这不是坑闺女吗?
而我喜欢他闺女,这不是顺道把我也坑了吗?
而打举报电话的……?
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沮丧的接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一现实。
那么萍萍一路上忽冷忽热,对我爱搭不理也就情有可原了。
她那个不务正业的爹,聚众赌博被抓了,想要逃跑腿摔断了,送到医院还被拷在病床上,这些糟心事搁谁头上、谁都受不了呀。
在这种情况下萍萍还知道我饿了、还陪我吃饭,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
反倒是我,自见到萍萍的那一刻起,就满脑子的风花雪月,一门心思的二人世界,何时替萍萍想过?
我反省自己,‘少不经事玩心重’,是身边同事对我最多的评价。
难怪高胖子总是一会儿训斥我说“要设身处地的替客户着想。”一会儿又训斥我说“要设身处地的替公司形象着想。”
当时我还很不服气,“怎么没人设身处地的替我着想?”
现在想来是我太自私自利不懂事了。
就在刚才,我还为了‘一己私利’就希望天上掉下来个‘抢劫犯’。
却不想想,这个‘抢劫犯’会给别人、给社会带来多大的困扰和伤害?
现在我要设身处地的替萍萍着想!
低头闭眼深呼吸,我调整了一下思绪。
再看向过道尽头时,努力想象被拷在病床上的是我爹。
但我爹虽然有些刻板固执却循规蹈矩,是个安分守己的好村民,不可能被抓。就算错抓,跳楼逃跑摔断腿儿、这种没脑子的事,我爹可干不出来,他会以理服人的。
晃晃脑袋换了一种思路,假如被拷在病床上的‘大脑袋’是我爹……。
‘大脑袋’那手短腿短脖子短的五短身材跃然心头。
我有些纳闷,就‘大脑袋’那黑不溜秋的挫样,怎么可能生的出萍萍这般‘肤白貌美还大长腿’的闺女来。
更何况昨晚在树上看见‘大脑袋’打麻将时总是在输钱,谁都不想摊上一个手气不佳还爱打麻将的穷老丈人是不是?
但有什么办法,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爸爸,同样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岳父,除非你不喜欢他的闺女。
眼睛在萍萍身上溜了一圈,我有了‘一个女婿半个儿’的感觉,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