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要给我‘修修鬓角、刮刮胡子’什么的,不料他“刺啦”一刀,从我脑门一下刮到头顶。
“住手!”我惊恐的喊了一声。
“怎么?”小张问道,“又不想剃了?”
我摸了摸头顶那光溜溜的一道剃痕,真怕他‘一言不合撂挑子’。
无奈道,“你不能干剃啊领导!你多少喷点水、抹点肥皂吧。”
小张“哦”了一声,从化妆箱里取出个小罐子。
摇晃几下挤出一大坨白色泡沫,抹匀到我的头上。
然后边剃边叹息,“这么好的东西用在你头上可惜了……。”
我明白了,他就是以捉弄我为乐,干脆闭口不言像个泥偶般任他摆布。
小张几下就把我的脑袋剃了个精光。
叫我收拾干净以后,开始仔细端详起我的脸来。
正面看看、侧面看看,远走两步看看、又近走两步看看。
我不明所以,抹了一把脸:脸上干干净净没有碎头发。
问道,“怎么了领导?”
“别动。”小张说着伸直双手,把我的两只耳朵向下按了按又松开,道,“明明有耳朵偏偏正脸看不见,这人骨骼清奇啊。”
我心中一动,道,“你是说……那个‘十万块’?”
小张不答,依旧轻微晃着脑袋去观察我的耳朵。
又问,“抓住了吗?”
小张‘掀’眼皮看了我一眼。
从这个眼神,我悟出‘我问了不该我问的问题。’
小张从小皮箱内取出一个小塑料杯交给我,又依次拿起几块巧克力,用刀片细心的往塑料杯里刮下一堆粉末。
“这不是巧克力?”我好奇道。
小张嘴一撇,道,“就知道吃!这是定颜膏,贵得很。”
说着又往塑料杯里挤了一坨洗洁精般的透明胶状物,开始搅拌。
搅拌均匀后,他拿着粉扑沾着那坨褐乎乎的胶状物叫我闭上眼睛,开始往我脸上抹。
原来是给我化妆呢。
我闭着眼睛,感觉小张用粉扑把我裸露在外的皮肤细细抹了遍,突然想起了一部电影《画皮》。
最后小张把剩余的胶状物抹到我的手背上,叫我搓匀再次仔细的端详起我的脸来。
我忍不住照了一下化妆箱里的那面镜子,一张黑黝黝的面孔顶着一个青瓜蛋般的脑袋。
这是我吗?这个造型怎么看怎么像工地上的搬砖小哥。
不过我五官端正,即便没了茂密的头发和健康的肤色,我这个样子看上去也是很精神的。
我还没看够,小张拿出一只眉笔滴溜溜在手指上转了几个圈,便在我眉眼处勾描起来。
我当即想到喜欢画眉毛的张敞,以此推断小张给我画眉毛是家族遗传。
待他画完我又迫不及待的去照镜子,只见本来平直的眉毛被他描的弧度向下。
试着皱了一下眉头,竟然是个倒八字。
我现在的这副样子只怕我妈妈都认不出我了。
剃我头发、毁我肤色也就算了,此刻又来糟蹋我的颜值。
小张完全没有遗传他老祖宗、画眉点睛越来越美的精髓。
我手捋眉毛不满道,“领导你是不是故意的,就不能把我画的好看点?”
小张不屑道,“你又不是去相亲要那么好看干什么?我是为了你的安全。”
怕我太帅被人打?我真想谢谢小张全家。
再看双手,手背的皮肤变成风吹日晒、辛苦劳作的那种颜色。
趁小张收拾箱子的空挡我搓了搓手背,竟然不掉色。
我悄悄吐了口唾沫猛搓手背,竟然还是不掉色。
“别费劲了,”小张合上后备箱道,“搓不掉的,走吧。”
墨迹了半夜终于要走了!
我一溜烟跑到副驾位置,眼巴巴看着小张不紧不慢坐进车里。
迫不及待问道,“咱们去哪儿?是不是要开始行动了?其他人呢?你为什么不化妆?这颜色洗不掉吗?是不是有毒?”
小张看着我一个劲眨巴眼儿,片刻他咽了一口唾沫道,“第一,这是易容不是化妆没有毒。第二,管住自己的嘴做好自己的事。第三,我不问你你不许说话。第四,九点以后你进入三不馆待命……。”
我冲口而出道,“我进不去啊,把门的小妞死鬼类很……。”
小张眼一瞪,我识趣地赶紧住口,并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小张掏出手机按亮,里面是一张大红请柬。
再一点,请柬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列列蝇头小楷,“你拿着这个手机就可以进入三不馆。”
我接过手机看了起来:惊风细雨、日暮秋残、浮生如梦、安之若素、望指遥思、怅之恍之、随心已逝、如意尚在、天苍地别、四十有七……。
现在的人太有才了,发个请柬都要搞成四字绝句。
我看的晕三倒四直接跳到末尾。
末尾很亲民,写着一句我能看懂的话:黄鹤珍恭请少林寺七天禅师大驾光临。
‘黄鹤珍’这三个字上还盖着一个大戳,戳内纵横沟壑也不知刻着个啥图案,猛一看还以为是防伪标志呢,最下面印着时间、坐标和二维码。
我掐指一算时间,竟然是今天中午。
继而恍然大悟道,“你是叫我假扮七天禅师去参加party打探消息?我和七天禅师长的很像吗?”
小张失笑道,“七天禅师九十多了乃是佛家德高望重的人物,怎么会出席这种不入流的场合?你不要瞎琢磨、拿着请柬去就可以了。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是你师父叫你来的,其他的一概“阿弥陀佛”。你放心,不会有人会问的。”
“我师父?”我纳闷道,“我叫毛大宝,那我师父是谁、叫什么?”
“哦?”小张如梦方醒,“忘了告诉你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少林寺俗家弟子路不同。至于你师父……圆通、慧明、法海悟能什么的、都可以,谁在乎呢?”
我瞠目结舌,这么重要的信息小张居然忘了?
想到一见面他就把我忘在了派出所,又想到他为防泄密临时起意收我的手机,我默默叹了一口气。
把手机塞进兜里,开始琢磨:少林寺名扬宇内,周边武校遍布。凡是在里面学过三拳两脚的阿猫阿狗,均能以少林寺俗家弟子自称。我以少林寺俗家弟子的身份冒名进入,倒也不怕穿帮露馅。不过现在大街上的人,发际线越来越高,‘泻顶’越来越多,不能剃了头发就硬充和尚呀。
这事经不住琢磨,越琢磨越觉得漏洞百出,说道,“领导啊,你这个易容还没人家姑娘化妆效果好,你箱子里那么多衣服就没件袈裟、僧帽、念珠啥的,给我穿戴上?”
小张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你要假扮和尚?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只要有请柬,是条狗都能进。”
“是吗?”我有些不信,又问,“进去以后干什么?”
“待命、待命、待命!”小张几乎是在吼了。
“对对对,”我想起小张说过九点以后进入三不馆待命,继续问“为什么要等到九点?为什么不现在去?现在去还能睡一会。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才能……。”
小张叹了一口气道,“八点至八点半之间是三不馆的交接班时间,你前面露过相,所以以防万一把时间定在九点。”
我点点头,心想果然是经过一番周密的调查,现在警方的办事效率真高!
突然觉得不对劲,问道,“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吗?咱俩不是搭档吗?你干什么去?”
小张瞪眼道,“刚才我说的第三点是什么?”
“第三点?”我眨着眼睛努力回忆道,“第三点是……我不问你,你不许说话。”
“不对,那是第二点!第三点是管住自己的嘴,做好自己的事。”小张斩钉截铁道。
“是吗?”我眨着眼睛拼命回忆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小张不容置疑的样子使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声音越说越小。
“你说什么?”小张看着我眼睛一瞪。
不好,有杀气!
我当即改口道,“没啥没啥,可能我记错了。”
“你觉得、可能、没啥?”小张冷笑着重复道,“孙猴儿觉得、可能、没啥,所以没跟着冲上去,他的搭档季如松被人打的昏迷不醒。虾米觉得、可能、没啥,所以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他的搭档李江被人弄的昏迷不醒,现在你觉得、可能、没啥……。”
我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能断章取义啊领导。”
小张正色道,“我不是断章取义!你不在其中永远不会了解其中的危险。现在你既然身在其中、并承认我是你的领导,那你的步调就要和我保持高度一致。在我的行为准则里没有可能、如果、应该这几个词以及这几个词的近义词,堵油闹?”
“I闹、I闹。”我一脸蒙圈的应道,脑子还在拼命的回忆我到底记错了没有。
“你还有问题吗?”小张问道。
我脑子里一片混沌,嗫嚅道,“好像没有……,”突然一激灵大声道,“报告领导,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