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三娘黄仙。
令狐糊糊迎上去颔首做礼,黄仙微微颔首还礼。
另外两名汉子退至一旁,束手垂立。眼视地面,甚是恭谨。
‘老幺’从气窗上蹦下来,“哈哈”一笑道,“多年不见,三娘越发年轻漂亮、清秀端庄了。”
三娘平静如水道,“黑山天地人,属你这个‘人材’最会说话。”
‘老幺’嬉皮笑脸道,“不敢不敢。千娇百媚‘最红颜’虽然深居简出,但道上的兄弟哪个不是久仰大名倾心爱慕?哪个不是见了魂飞魄散便想绕着走……。”
他一边说一边想绕着三娘往外走。
三娘一错步挡住去路,“诸家道友给小妹这个面子,小妹自然‘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如此好酒、就请饮完小妹的这壶酒再走吧。”
三斤‘起步’的酒量使‘老幺’闻言窃喜。虽说曾经耳闻过的一些‘传闻’使他心存忌惮,但内心也正‘因此传闻’而跃跃欲试。
‘传闻’不印证一下,怎么知道是不是谎言?不戳穿这个谎言,怎么能在这个姿色俱佳的妇女面前‘露一小脸’?
三娘自洗手池内拿起一个小葫芦,食指指甲在葫芦肚子上下连接处反向一划,小葫芦的上半截飞掉于地,茬口光滑平整如同刀割。
“擎域五指、当属‘划眉指’第一!”
‘老幺’口中赞叹不已、心中却是不以为意。
他有‘不以为意’的资本:他的两位哥哥就在附近。其中大哥黑天材十年前在南海滨河偶得‘机缘’,不仅武术修为远超自己数倍,思想境界更是甩他‘二里地’。
也正如此,他不想把事情闹到两位哥哥面前。他可不想被哥哥们训废物般训斥。
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谁还不要点面子?
左右看了看,老老实实道,“只此一葫,水池里的那些我可喝不了。”
三娘道,“只此一葫!”
‘老幺’毫不迟疑接过葫芦,一饮而尽。
三娘伸出右手,“果然好酒量!走吧。”
‘老幺’舔着嘴唇志得意满。心想,“传言果然都是谎言!不过自己已经在这美妇女面前挣足面子,倒也没必要拆穿戳破。”
口中连道,“好说、好说。”抓住三娘细皮白嫩的小手略加用力捏了两下便想离去。
三娘突然之间展颜一笑。
‘老幺’的豆豆眼瞬间瞪成了‘爆米花’,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现于眼前。
脑海深处思念之情、忏悔之意,一下子跃然心间。情不自禁呢喃了一声,“妈妈?”
三娘反握住他的手,说话的腔调骤然一变。腻声道,“我不是你妈……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老幺’使劲闭上‘爆米花’又睁开,豆豆眼中迸出缕缕精光,似乎要看透眼前的这张脸,口中喝道,“要、要……。”
路不同在侧面看的一头雾水,心想,“‘老幺’这是喝嗨了,打算‘要、要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
“妖……女。”
‘老幺’身子一软,浑身的精力仿佛随着这两个字一吐而尽。
三娘腔调又是一变,酥麻入骨道,“妖女美吗?”
‘老幺’豆豆眼奋力睁圆了一下,既似抗拒、又似不甘。随即眼皮一塌,眼神变得涣散而迷离。
三娘紧握‘老幺’的手上下晃动,连带着他的身子也跟着上下晃动。
“美~~~!”
‘老幺’长叹一声、终于合上眼皮,浑身骨头架子如同被拆般委顿于地。
黄仙走到一处水龙头前,细细洗手。
令狐糊糊弯腰收拾地上的碎葫芦。
另外两个汉子抬起‘老幺’。
三娘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手,道,“把他丢在那里,擎域黄沙可容不得有人欺负到门上来。”
两个汉子把‘老幺’丢在洗手间的墙角。
‘老幺’挥舞了一下胳膊,挣扎道,“扶我起来,我还能喝……。”说完头一歪就此睡去。
路不同浑身鸡皮疙瘩乱冒,头皮一阵阵发麻。他想起上官云英站在山坡上的嗲酥腔调,也想起‘的哥’说的关于此酒的传闻:“三碗御春风……。”
三娘蓦然转身,手中摆弄着手帕、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路不同。
路不同赶紧错开眼珠儿,看见手帕的一角绣着一个黑白骷髅,骷髅的头顶部位却是血红一片。
心中一惊,赶紧掏出小葫芦讪笑道,“这里……还有一个。”
三娘一双眼睛不含任何感情色彩地盯着路不同,将‘盲叠’的整整齐齐的小手帕放入兜里,“你留着喝吧。这酒……只怕你以后没机会喝了。”
言罢转身离去,另外三个汉子也跟着离去。
路不同心情复杂到极点:被人惦记吧,害怕。人家不理吧,失落。这人呐、就是贱!
看了一眼鼾声如雷的‘老幺’,一拉帽檐走出了卫生间。
不断有人从圆拱门走进大厅。只是大厅实在太大,这些人分散其中毫不起眼。
路不同走回自己的位置,桌面上凉菜已然摆放齐全。
这十二盘凉菜,六荤六素。但见绿红掩映、黑白交错,摆盘美观、造型别致。瞧上去令人眼前一亮,垂涎欲滴。
眼珠一转走到旁边一桌背对大厅坐好,伸手捏了一块带皮儿的烧鸡鸡胸脯。
还未入口,浓郁的香辛大料味儿直窜鼻息。入口一品,那是皮儿香肉儿香、回味无穷。
又捏了一片豆沙色的酱牛肉,但觉咸淡适中,酱香浓郁,酥嫩爽口,不硬不柴。
还有熏鱼?
黄河大鲤鱼经过淡淡的烟熏和适时的烤制,色泽如琥珀般暗黄透亮,口感外焦里嫩甜而不腻、连骨头都能嚼成渣,地方风味尤为突出和独特。
环视桌面,其他的凉菜或太素或太碎或太油,不易下手,便在一盘苦瓜中捏了个大虾球。
一番‘品鉴’之后,路不同坐回原位已是成竹在胸。简单概括一下就是四个字:只吃荤的。
“噹~~~。”
一声悠荡飘扬的撞钟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清幽肃穆的空灵之意仿佛由天边灌入路不同的耳中。
错愕之际,一首旋律凭空出现……。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在他生命里仿佛带点唏嘘
黑色肌肤给他的意义
是一生奉献肤色斗争中
年月把拥有变做逝去
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