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商族兵器组组委喻冬临的公务厅在商湾大楼第二层,兵器厅堂外挂着一张木质铭牌,上面写着“诛仙堂”三个字,是喻冬临给这个厅堂取的名字,寓意其兵器不但可以杀人,连神仙也躲不过,名字虽然瘆人,却往往能震慑住兵器组来来往往的客人。
诛仙堂的宽敞明亮并于亚于刁琼丹的公务厅,但陈设完全不同。喻冬临的诛仙堂里,各种物事摆设得参差错落,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乱而且挤;第二印象是兵器品类之繁多,令人叹为观止,除常见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钯等十八般兵器以外,还有匕首,飞刀,铁拐,铁笔,铜饶,弓箭,手杖,刺,锥,环、剪、盾等,甚至有铁琴、铁笛、铁扇、钢箫、绣花针,织衣针,铁线拂尘,锯,厨刀,及叫不上名字的各类兵器。再细看,各类兵器支架上又陈设着十几种甚至几十种不同样式、长短、厚薄、宽阔、轻重不一的子类。仅仅剑就有七十七类,刀一百一十七类,暗器更是达七百多项;第三个印象则是诛仙堂瑰宝之贵重,令人难以置信,既有赤剑门的赤剑,也有铁剑山庄的白铁信剑,亦有东门世家的乌金刀,乌金斧等,也有甘阳韦氏枪的黑枪、青铜长枪、青铜短枪,及各类罕见暗器。
此时,喻冬临坐在高台上首,他年近五十,脸上浮现着永不磨灭的自信,他在商族效力二十三几年,经手多个职务组,从入门弟子做到商湾组委,厘国境内有万余人听命于他,能有如此成就,任谁都应该自信,他老了,他想效力至年尾,就功成身退,遁世隐居,与妻儿共享天伦之乐。
他俯视着诛仙堂在坐的所有人,他的左手边坐着一名男子,还不算老,年龄与宋现哲相仿,四十出头,此人比宋现哲内敛得多,面上毫无表情,连眼睛里也空如无物,看不出喜怒哀乐,更看不出其所欲所求,他不算英俊的脸上有一道不长的刀疤。他是喻冬临选定的接班人,名叫柏小园。
柏小园身后站着一个女子,是水无言,她一直在打量坐在喻冬临右手边最下首的少女,少女穿着湖绿色的长裙,梳着整齐的头发,眼睛虽然长得很美,却隐含不安,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圣洁的佛像,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那少女实在太美,以至于水无言都不敢相信,世上还有比她水无言更美的女人,更让她不悦的是,少女比她更年少。水无言思忖着,那姑娘若是处子之身,那就不用问,肯定将成为宋现哲的玩物。
她再微微抬起头看着少女身后的那个男子,先是吓了一跳,差一点喊出“师哥”两个字,幸得她回过神来细看,此人虽然脸型轮廓几乎与她师哥一模一样,但此人比师哥似乎要年长些,皮肤粗糙黝黑得多,且气度显得懦弱卑微。“也许他是师哥的亲哥哥”,她想,“稍后一问就知道了。”
喻冬临右手边坐着的,正是黄士章、孟芹和万书。李得福肃立在后。
此时李得财和万书也正在打量着堂中一切。
李得福初次见到如此琳琅满目、千奇百怪的兵器,心中早已啧啧称奇。再看到水无言,更是惊叹地说不出话,他本以为万书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可万万想不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对面那个姑娘,相貌与万书不相上下,身高高于万书,且她的穿着,把婀娜多姿的身型展现得淋漓尽致,露出比万书更白皙的手臂和玉颈,他不敢细看,只敢趁对方不注意时,拿眼睛瞟一眼,再瞟一眼。忽然,李得福偷瞄时,被水无言的眼光抓了个现行,他慌忙闪开眼神,可水无言的眼睛里却有笑意,既有取笑的意味,又暗含着见到老熟人一样的喜悦,李得福的心砰砰跳着,垂头不敢再看。
万书也早已注意到水无言。美人与美人之间,其吸引力似乎不亚于美人之于男人,虽然万书从未认为自己美得不可方物,但从小到大被人夸过不少,让她认识到自己的美,胜于常人甚多,但看到水无言,她心里就像有个气泡被人刺破,那种潜藏极深的骄傲也被刺破,消散开去。她看得出来,对面的那个姑娘不但比她高,比她白,更比她活泼可爱,比她更快乐,更自由,对面姑娘的奔放和不羁,正是她向往的,可是她做不到。她只是安静、稳当、卓然地坐在那里,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心虚,或者说,不想在气度上输给对面那个素不相识,却又似乎神交已久的美貌女子。
万书不愿意来商族,是因为她在商族的商铺里上过几回当,陷于身无分文、叫天天不灵的悲凉境地。她在商族铺子里,把最珍藏的项链抵当了,仅仅换得一两银子;用近一两银子买一匹马,竟是病入膏肓的老马;一顿饭难吃到无法动筷,还收十个铜钱。这些不愉快的经历,每一次想起来,都令她感到厌烦,或许这种不愉快要被她记一辈子,想忘也忘不掉,因为这种切肤之感,虽过去盈月,仍宛如昨日。因此当她来到商湾,见这里的奢靡之风更甚于赤剑门,又令她在旧烦上增添新厌烦,再看水无言,处处比她优秀,便愈加烦恼起来。
孟芹还是仍像平时一样,在公众场合,通常都不太说话。只是今天她似乎异常疲惫,眼神空洞,来商族的路上,她极少言语,此时更不想说话,她甚至都不想参与今天与商族的会面,无奈黄士章求着她来。她看一眼万书,见万书眼里还是如初次见面那样天真无邪,充满好奇,她就愈加不安,愈加沉默不语。
与商族这样的名门望族打交道,谁的心里都会有点七上八下,黄士章也不例外,何况他知道,成败就在宋现哲一念之间。他扪心自问,是否有十足把握,让宋现哲放过赤剑门,他的心底里是没有把握的。他对宋现哲并不十分了解,连知道他好色,也是道听途说,江湖盛传罢了。即便他好色,他又是否会对身高仅四尺半,年仅十六岁,尚未完全开化的万书动心?即便他动心,倘若万书拼死抵抗,岂不是让自己惹火上身?即便万书默认,以宋现哲的势力,他想强占小小一个弱女子,又何须接受小小赤剑门的附加条件?
多想无益,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宋现哲并未与会,所以黄士章极卑微地问喻冬临,宋现哲何时方便前来共商双方要约。
喻冬临看一眼黄士章,又看一眼万书,似乎明白了黄士章的算盘,便说道,“黄掌门,你难道不知我商族的规矩?商族上下五十万人,遍布厘国十六州,二百五十六郡,现有职务组已达四十个,每日公务不计其数,若都需大统领亲自参与,又需我等何用?”
黄士章被呛得不知如何作答,喻冬临又道,“听闻赤剑门近年发展态势良好,十三年锻造宝剑十五柄,每一柄获利数万两黄金,赤剑门地库所藏宝藏已是富可敌国,我喻某本是生意人,于商族浸淫二三十年,还未曾目睹如此一本万利之事,因此请黄掌门来向喻某指点迷津。此事我已向大统领禀明,大统领对赤剑门也是兴趣盎然,因此命我向黄掌门请教,是否愿意与我商族共谋发展?”
黄士章心里发急。尽管他知道把万书当成唯一筹码,颇为不智,然而面对强敌,他实在毫无抗辩可能,若是引起喻冬临不快,今日命丧黄泉也不一定。因此只有一门心思非引得宋现哲现身不可,当即陪笑道,“喻组委经验丰富,资历老道,大统领日理万机,本不该叨扰,实因在下少时出身于铁剑山庄,此十几年来,与铁剑山庄在铸剑之事上,颇有罅隙,只因在下贪图小利,又存心压制铁剑山庄,因此对他多有冒犯。在下以为,赤剑门以一己之力,小打小闹,加之铁剑山庄念及旧情,他并未对我实施报复。只是怕一旦商族介入,将会打破平衡,商族在江湖上闻名遐迩,商铺遍布厘国,若认真做起赤剑生意,恐赤剑一夜之间即可遍布天下,只怕铁剑山庄和工族不会等闲视之,必会与商族产生摩擦。那时若大统领怪罪下来,在下万死莫辞,实在不敢不向组委您和大统领禀明。”
喻冬临略一沉思,正要说话,宋现哲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