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黄亦蓝趁平江心与戴枫言语时,右脚悄悄踩踏机括,而机括直接连接到他的组委刁琼丹公务厅。守门人机括有左右之分,右脚踩踏一次是有人来访,两次是有人恶意闯入,三次是有人闹事。而黄亦蓝踩踏六次,刁琼丹不用看也想得到门外形势有多紧急,多严峻。因此她立即让人拉响警铃,让所有人聚集在门口,待人下楼,她又立即吩咐众人按组集结。俨然此时她成了商族大统领似的。汪泽也出面整顿局面,阵势很快就已铺开。
戴枫也就只是愣一下而已,他似乎丝毫并不认为对面阵容,对他有任何威胁。他朝卜梅熙努嘴,对商族阵仗满是轻蔑地道,“子午阵。”
七个人立即飞身下马,肃立于阵前。这七人分别是:
卜梅熙,手持凯旋剑。
成对饮,手持慈母剑。
和飞沙,手持倾城剑。
穆见欢,手持伏羲剑。
萧翎,手持启明剑。
尹希怡,手持圣女剑。
姚霏霏,手持思君剑。
七人年岁都已不再年轻,其中尹希怡和姚菲菲两人是女子,可看她们持剑手法和氤氲剑气,可知她二人武功亦不弱。
汪泽出列,试图与戴枫对话,至少他要弄明白,戴枫此次来势汹汹,是何因由,只要找到因由,就能协商出让双方满意的方法,不一定非要舞刀动枪,赌上性命。
可是戴枫似乎不太喜欢对话,他喜欢杀戮,喜欢用自己的判断决定别人的生死。他看一眼汪泽,没有说话,又对卜梅熙点了一下头。
卜梅熙喊一声,“结阵。”
七人立即摆成一列,如离弦之箭,向商族阵列正中射去,因为正中有两个重要人物:汪泽和刁琼丹,此二人站在阵前指挥。一眨眼间,子午阵已到跟前,把刁琼丹吓了一跳,她的武功在四十二个组委中只能算是中下水准,七柄红晃晃、削铁如泥的宝剑从她眼前一飘而过,还未来得及看清第一人的招式,第二人的赤剑就已刺来,她一看如此形势,只得往旁边退开几步。
汪泽的武功在所有人中算是上等,他也心知七剑齐来不好对付,但他并未退缩,而是用长刀格挡开两剑,然而他一刀终究难敌七剑,第三人的赤剑迅速在他腿上带过,他的小腿立即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他没有退缩,又格挡开第四剑、第五剑,然而第六剑又在他胳膊上割开一道口子。他依然没有退缩,挡开了第七剑。
他再回头看时,背后近三百人,九排三十二列,已被子午阵贯穿冲散,乱成一片。
紧跟在汪泽身后的是他的土地组,领头的是代理组委邵凌蒙,暂代他的职务,也是他的心腹,此时邵淩蒙已在腹部中了一剑,邵凌蒙身后弟子武功稍弱的,已有四人阵亡,或被割断脖子,或被削掉脑袋,或被砍断了手臂肩膀。
刁琼丹身后的自然是职务组,大家看到刁琼丹退缩,众人也就无心恋战,又见子午阵所向披靡,更是争先恐后往一旁躲闪,挤得旁边人立足不稳,摔倒一片。而职务组中武功最强者,要数三阶考校官孟迦凌,他的兵器是两把斧子,他又偏偏不太受刁琼丹重用,毕竟能挑战到第三阶的人少之又少,付给他的工钱却不低,更重要的是,许多事他与刁琼丹理念不合,因此他站在最后,他是职务组唯一一个未闪避退缩之人。两把斧子帮了他的大忙,那是两把厚重的斧子,子午阵追求快速突破敌阵,打乱防线,因此赤剑力道不大,未能将他的斧头砍断,但双斧难敌七剑,他的脸被赤剑割伤,半张脸耷拉下来,血流满面,他脸色本就阴冷得吓人,被鲜血淋透,更显得十分可怖。
卜梅熙正想再冲击一次,可看时,商族阵势已破,二百多人四散开来,零零散散,各自为战,于是大喊一声,“离阵。”七人解阵,各自追击敌人。
戴枫手下四十四人,除子午阵外,其他各路人手纷纷跳下马背,冲向战局,大砍大杀起来。
四十四人对战二百八十八人,胜负的确难料。
但戴枫的人都喜欢抢头功,谁都清楚,谁能拿到汪泽和刁琼丹的人头,谁就是头功。因此早已有成对饮、康语海和余伯石围攻汪泽。卜梅熙、伍映川围攻刁琼丹。
汪泽受了重伤,但成、康、余三人想在顷刻间砍下他的人头并不容易。汪泽内力雄厚,刀法精纯,他在商族从业已近三十年,他一身的武功都是修习商族“圣书屋”藏书所得。
与农族藏经殿类似,圣书屋里收藏着商族自创派以来八百多年的经书,囊括武学,文学,商学,修身养性等各个方面,皆由当世圣人所作,无一不是惊世骇俗之经典。而汪泽主要修习的武学圣经有:《商族内功心法》、《商族内功心法进阶》、《商族内功演化本》,及《商族刀法入门》、《司马刀法》、《湛少空刀法》,其中司马简、湛少空均为商族彪炳史册的刀术行家,其自创刀法收于圣书屋,可见其刀法之精妙。
汪泽另对剑法亦有涉猎,不过不如刀法精通。他的兵器也并非普通阔刀,而是东门世家特意定做的雁翎刀,阔度与剑相似,较剑更长,略弯,刀背厚实有齿。
此时他以一敌三,竟还能抵挡未落下风,他看出余伯石的长枪和康语海的铁钩尚不足为惧,倒是成对饮的赤剑十分凶悍,不但剑招新奇,且看似轻松带过,实则雄浑有力,便知道成对饮也是内功高手,他识得成对饮使的剑法是农族《大风剑法》,推想农族被将军府散灭以后,各路弟子各寻出路,如今替他人效力,屠杀无辜,也并非无法理解。
就在他思绪稍不集中的一刹那空隙,成对饮的剑几乎刺到他喉结,千钧一发之间,他沉着应对,身体后仰,他刀柄较长,此时用刀柄向上推开慈母剑,后心失重,他又立即提气上纵,退开三步,足尖尚未落地,康语海的铁钩已袭来,他的铁钩一侧有新月刃尖,一侧有半圆倒勾,此时他用铁钩想要勾住汪泽脚踝,汪泽立即聚气后推,落脚在铁钩倒勾不及之处。来不及松口气,余伯石的长枪又送到,不偏不倚,正点向汪泽落脚处,汪泽急忙抬腿,余伯石岂肯罢休,又点两下,汪泽担心成对饮的赤剑趁机来袭,便不与余伯石纠缠,在长枪木柄上重重一踢,踢得余伯石虎口震动,长枪险些脱手。
伍映川的武功算不上顶尖,但卜梅熙能加入子午阵,足见其功力应与成对饮可以匹敌,而刁琼丹根本连卜梅熙一人都无法应付,更别提两人夹击。不到十招,刁琼丹已经败下阵来。伍映川的兵器毕竟特别,是一对铁环,而铁环除握手处以外,均长有齿状刀刃,他只是在刁琼丹的脚后跟上割一刀,她就丢下剑,跪地求饶了。
伍映川的立功心情显然比卜梅熙更迫切,他想马上割下刁琼丹的人头送到戴枫那里领赏,甚至都没有去注意,刁琼丹虽然年纪不小,但还有几分姿色。卜梅熙一向不太乐意杀女人,若是有姿色的女人,他更不太愿意下手,遇到杀女人的活,他宁愿交给其他人去做。比如孟芹,若是她不自杀,他会让余伯石动手。他制止伍映川,然后问刁琼丹,“你不想死,就得告诉我们一些有用的消息。”
刁琼丹打斗时,头发散了,披下来遮住了半边脸,他撩起来放在耳后,伍映川此时才注意到刁琼丹的确颇有韵味。刁琼丹道,“我是商族职务组组委,商族政务、人事任命,后勤稽核皆经我手,只是我不知道您大开杀戒,是何目的,何种消息才对您有用,恳请见告。”她的确没有撒谎,她对商族的了解可能比汪泽对商族的了解更多。
伍映川急切地问,“那我问你,宋现哲现在何处?”他把人看丢了,一有线索,立即打听。
刁琼丹毕竟不是乡野村姑,她知道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律,现在她有筹码了,整个商湾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宋现哲的下落,连汪泽和宋金辉都不知道。因为是她帮宋现哲安排行程,安排客栈,安排他与商族的联络,安排万书在大石镇的“复仇计划”,更让她得意的是,每日服侍宋现哲和万书左右的章采悠,是她亲娘,也就是说,即便宋现哲中途改变主意,也逃不出刁琼丹的手掌心。她站了起来说,“那你们真是问对人了,这是商族头等机密,岂能随意外泄。我要求与你们主子对话。”
伍映川跟戴枫待久了,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可以说,刁琼丹的小命掌握在他手里,且他对刁琼丹的美色并不买账,于是他又把铁环对准了刁琼丹的脖子,轻轻一拉,刁琼丹的脑袋就会从她的脖子上掉落。
卜梅熙又一次阻止他,“把他带给公子,公子是才智之士,或许能问出其他消息。”他这么说,是因为他认为伍映川并不是才智之士,否则他怎么会把万书跟丢了呢。
子午阵的七剑士在戴枫的手下人里,总有高人一等的气度和权力,谁让他们的武功更胜几筹呢。伍映川只得把刁琼丹拖到戴枫跟前。
刁琼丹看到戴枫的锦衣华服就知道他不是江湖中人,再看到腰带上的玉佩,她就已断定戴枫必是朝廷的人,因为她对朝廷的人并不陌生。
刁琼丹是舟城州牧葛振羽的私密情人,宋现哲第一次向葛振羽行贿,送出赝品《驼城烟雨》,就是宋现哲和刁琼丹去送的,而当晚宋现哲是独自一人回来的,从那以后,刁琼丹就与葛振羽常有来往。当然刁琼丹从葛振羽和宋现哲两边都会得到好处,她武功不高,年龄不大,就坐上组委宝座,这是其中的缘由,这也是为何宋现哲愿意让刁琼丹替他做假公济私之事。至于为何不让刁琼丹代理大统领,宋现哲毕竟是才智之士,论才德,汪泽是不二人选。
刁琼丹来至戴枫跟前,低腰敛手地说她不但知道宋现哲的行踪,她还知道宋现哲的儿子宋金辉的落脚点,如果戴枫答应保住她的命,她可以倾囊相告。戴枫并未多虑,他只想知道宋现哲的下落,要是有宋金辉的藏身处,也算是锦上添花,至于刁琼丹的死活,他并不关心,他想叫谁死谁就得死,想让谁活,谁就可以活。只要戴枫不杀她,刁琼丹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戴枫并未深思刁琼丹出卖宋现哲的目的,粗看当然是形势使然,她想活命,于是狗急跳墙,实则因为宋现哲死,就少一人知道她与葛振羽的秘密,最重要的是,人都会对权力上瘾,她坐上了商族总堂组委的位置,放眼厘国十六州,二百五十六郡,手下有近三千人听命于她,她自然会想再往高处升,让厘国五十万人替他卖命,像宋现哲那样,公事公办也好,假公济私也罢,总之想有什么就有什么。如今天赐良机,此时不除宋现哲,更待何时?
章采悠做梦也想不到,她的女儿不想嫁人,其真正原因,竟是由于她女儿与朝廷命官的私情,和日益膨胀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