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栎戴桪带来的救兵是全副武装的骑兵,不但士兵身着盔甲,只露两只眼睛,连军马也是从头到尾套着铁铠甲,每个骑兵配备两种兵器——弓箭和长矛,弓箭是为远距离攻击和骚扰敌军,长矛则用于冲击敌军方阵和近距离厮杀,这种骑兵被称为铁骑。
一千名铁骑,是戴栎和戴桪分别从秀州和荷州边防军中抽调而来,边防军调动需要皇帝旨意,哪怕有戴行空的亲笔信和大将军印也不行,因此他二人耽误不少时日等皇帝圣旨。戴行空之所以要调边防军,乃因他于半路听说汪泽集结江湖各派联合攻打青云山,在此之前,他备战只是应对汪泽和顾军父的商族军,既然敌军士兵增加,他才临时让两个儿子去调遣外援,只是没想到援兵比他预想的少得多。
戴栎去隔壁荷州,他亲自带回五百精骑,自己领军。戴桪去秀州,也带回五百骑兵,但由边将袭影来率领,他跟随。荷州比秀州远五百里,两人竟几乎同时到达青云山,可见戴栎比戴桪办差能力更胜一筹。
第一个被铁骑射死的是闵冠卢,也即在阵后监军,防止军心涣散和士兵叛逃的玖天郡统领。之后立即有一千支利箭如雨点般射杀压后监军,汪军阵型立即大乱,连监军士兵都开始四处逃窜,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坚不可摧的铁骑,纷纷扔下弓箭逃窜。
汪泽又一次陷入噩梦中。他甚至想亲自上战场,被水无言劝住。
铁骑如入无人之境,吓退监军士兵后,他们马不停蹄,又开始从背后射杀爬坡进攻石墙的士兵和准备从地道进攻的士兵。数万人腹背受敌,士兵阵列又很密集,不一刻就有数千人被射杀。铁骑纵马驰骋,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这又是战场突发事件,汪泽想着必须要对骑兵实施反击,否则他们一千人就要把己方数万人送进鬼门关。必须有人上阵前口传军令。鲲鹏派廉随胜主动请缨担此重任,他赶赴战场,让廖彦麾和鲍怀英分别从地道战和攻墙战士兵中抽调五千人对抗铁骑。
而后,廉随胜自己带着这一万大军,冲向铁骑。大军依然是十人一组,最前面是三面盾牌,中间四根长矛,最后三幅弓箭,组成一千队,追击铁骑。可惜铁骑终究灵活快速得多,步兵哪里追得上骑兵,骑兵在山中乱走乱窜,弓箭却一刻不停,或射追兵,或射攻坚队,其气焰根本无法抑制。况且就算廉随胜的弓箭手射中敌军人马,也射不死铁骑,最多不过刺透盔甲,射伤敌人而已,想用长矛刺杀,又追不上,过不多久,廉随胜等步兵就疲于奔命,且损失惨重。
廉随胜展开轻功,欲追击戴栎,到了近前,戴栎丝毫不惧,廉随胜趁机想要斩断马腿,逼迫戴栎下地步战。戴栎又岂会舍长就短,他用长矛拨开廉随胜的剑,他力道很大,廉随胜虎口被震得发麻,急忙退开,戴栎则飞速伸出长矛,刺进了廉随胜心窝。
好在裘庚申的二十张巨弩开始应对铁骑,巨弩射程达四百步,往山上射火箭虽无需准星,但在黑夜中追射铁骑,准星则帮了大忙,只要一瞄准,踩下机括,拇指粗的火箭立即射出,其速度比普通弓箭快得多,力道也大得多,无论射中人或马,盔甲和铠甲都会如同虚设,立即被射穿,轰然倒地。
很快就有二十匹铁骑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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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脂油和火箭的配合下,整座山坡几乎都已着火,火沿着脂油冲出的小沟燃烧着,将夜晚的战场照得如同白昼,浓烟袅袅升空,又使夜半高空变得更黑。双方万余人在火海中依然无人逃离,依然在想方设法置对方于死地。
东门梳烟也跟着东门初识一起抢油桶,把脂油洒向四面八方。
脂油顺坡而下,流到石墙边,石墙墙根也全数着火,连成一条火线。守墙士兵只好爬上石墙,不停地往下射箭、推下滚石檑木,造成汪军大量死亡同时,他们也暴露在汪军弓箭射杀之中。双方不断有人倒下,守墙士兵被射杀后摔下石墙,滚落山坡时顺势又绊倒几个汪军。
东门梳烟忽然尖叫一声,她也中箭了。
东门初识急忙跑来,他自己也中了两箭,前身后背被砍了三刀,大腿上还被刺了一长矛,他见东门梳烟头发被烧得卷起,衣服被烧得残缺不全,脸上尽是尘土和黑火灰,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东门初识见箭矢幸好没有射中她的要害,便只疲惫地惨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傻,你个女孩子跟来干什么。”
话刚说完,就有两个五人组将他二人夹在中间,此时从地道和石墙两路突围的汪军还不足万人,人数远远少于万军,汪军常处于被夹击或被包围局面。东门初识砍断中间一支长矛,又用力推着持矛人后退,可是他毕竟苦战很久,推着不似起初那样有力,因此推动持矛人后退仅一步,那持茅人竟死死抵住,东门初识见长矛不能推近,便用刀刺盾牌,只是他离盾牌还远,仅刀尖透过盾牌,伤不到人,旁边两根长矛则趁机刺进了东门初识两肋。
东门梳烟忙于应付另外五人,她估摸拉不动持矛人,因此挥刀斩断最左侧长矛,一手持刀一手持矛尖,脚下错开两步,飞身绕到左侧士兵身旁,一刀砍下他的脑袋,扔出矛尖刺死中间的持矛人,长矛长有一丈,掉头不便,最右侧持矛人惊吓之下竟忘记他配有短刀,急于调转矛头时,被东门梳烟砍下人头。持盾人急忙扔掉盾牌,取刀围攻东门梳烟,东门梳烟刀法熟练,她在一人刀上猛力一撞,那人便被撞得身体倾斜,她飞快地在那人心脏处捅一刀,此时另一人刀朝她头顶砍落,她急忙闪在一边,同时挥刀砍断此人手臂,此人刀落地欲逃,东门梳烟则紧追一步,刺穿了他的喉咙。
见东门初识受伤,东门梳烟无心再打斗,急忙去扶住东门初识。适才围攻东门初识的五人又围上来,她试图如法炮制,杀死阵中五人,救东门初识到山坡高处,可东门初识已因体力不支又失血过多晕倒过去,东门梳烟大喊,“大夫!药王谷的大夫可在!”
可惜,药王谷似乎并未有人成功突破,恐怕就算有人在石墙内,也不一定听得到或看得到她的喊叫,四周都是喊杀声和刀枪拼杀声,红的火、黑的烟、狂躁的人海,所有人自顾不暇,脱不开身帮她。东门梳烟又哭了出来,她才二十一岁,哪里见过此种癫狂场面,无论对方是谁,也无论是男是女,姓甚名谁,一律要置对方于死地,否则就会被对方置于死地。哭是没有用的,她只好把东门初识背负到肩上,朝山坡上面奔去。
适才那五人岂会放过她,很快有一人在东门初识背上又刺了一矛,东门初识吃痛,竟醒过来,他命东门梳烟扔下他,让她自己设法突围,可东门梳烟就是不肯放手。为防止五人再次偷袭,她掉过头,退着往坡上走,有矛刺来,她就用刀挡开,东门初识又晕死过去,她左手扶住东门初识,以免他从背上滑下,仅右手持刀应敌。一刀终究难敌四矛,就在她一耸肩,想把东门初识背得更稳些时,一分神的瞬间,一根铁矛插进了她腹部!
东门梳烟下意识地握住矛柄,东门初识滑落倒地,她佝偻着腰砍断矛尖,又一支长矛从右侧插进了她颈部!
活不成了,东门梳烟想着。她深情地看一眼东门初识,扑倒在他身上,任生命一丝一丝地离开她的身体。既然要死,那么死在东门初识身旁,难道不是最好的归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