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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世闲从郎思鹤手里逃脱后,立即逃往瀑布边,他找到那条熟悉的小路,然后纵身一跃跳入瀑布中,但他并未坠入悬崖下,而是借着火光在悬崖下约两丈处的凸起石块上使劲一蹬,跳到另一块石头上,再一蹬钻进了瀑布里。

瀑布后面的悬崖崖壁上有一洞,此洞以瀑布为门,因此万世闲称它为“水门洞”。

蔚东就被锁在这个洞里。

蔚东被锁在水门洞里已有十六年。自从万书出生,她就一直被锁在这个阴暗潮湿的洞里,洞内幽深,常年点着一盏豆灯,她十六年没有出去过,十六年没有见过日月星辰。万世闲是天底下唯一一个知晓该秘密的人,要不是青云山遭灭顶之灾,万世闲怕自己逃下山后,再也无法回来照看蔚东,她还会继续被关下去。

但万世闲今天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他要再一次与蔚东比武,因为他现在有赤剑,而且剑法又有精进。十六年来,他们一共比武不下三十次,万世闲从来没有赢过一次。

万世闲心心念念,穷极一生要做的两件事,其中之一就是打败蔚东,第二件则是要得天下。其原因仅仅是因为蔚东十六年前说的一句气话,蔚东说,“你如果想再得到我的身体,除非你打败我;你如果想得到我的心,除非你当上皇帝。”

万世闲从未把这句话当做气话,他把这句话当成契约,十六年来没有一日敢忘,也没有一日不是为这句话而活。

为了打败蔚东,万世闲杀一个郡守,获得一万两黄金,押运给赤剑门,目的只是为获得一口好剑;他又雇佣淳于墨,趁蓝夕等人不注意,盗取农族秘籍,只为内功和剑法再精进。为当皇帝,他于万书刚出生那年,半夜混入皇宫,行刺皇帝,可惜被御前伺卫打伤;又于万书六岁时,趁皇帝出巡时,又一次行刺皇帝,可惜又一次被打伤;如今他改变策略,不再直接行刺皇帝,而是试图推翻帝国,为此,他让淳于墨杀牧族辛三夫人和辛上星,从而引发厘国、瑞国两国交战;同时他千方百计想做商族大统领,则是想趁两国交战时,他率商族弟子从中取利。

也正是因为万世闲心中永远只想着此二事,因此对万书从未真正上心,也从未真正关心。他两次行刺皇帝,都把万书寄养在青云山上的白云寺里,后来以青云山为策源地,开始招兵买马,忙于得天下的大梦,导致万书十六年几乎从未见过女人,更无朋友。

而两次阻止万世闲刺杀皇帝的人,就是戴枫的师父,封森,也就是那个断腿老者,皇帝责怪他办事不利,被处以刖刑。

时至今日,万世闲依然执迷不悟。也许为这两件事而努力已成为他的习惯,已成为他的生活,甚至成为他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你打不过我,”蔚东道,“你再练一百年也打不过我,并非你不够勤奋,只是你天赋不够。”

“打不过也要打,否则我还能做什么呢?”万世闲回答得既勉强又无奈。

万世闲先出招,他不能力胜,所以只能行险用巧,他仰面背贴地弹射到蔚东脚边,脚背欲扫蔚东脚踝。蔚东手里只有一柄木剑,而且是万世闲亲自替她削的,她握住剑柄,把剑尖点在地上,便有一股雄浑真气墙挡在她跟前。万世闲早就料到她会出此招,因此脚尖触到真气墙瞬间,他借此阻力腾空而起,一招力劈华山接踵而至,双手握剑从蔚东头顶直劈而下,他这全力一劈,力有千钧,连宋现哲那样的高手都得回避,可蔚东却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举起木剑格挡。

“啪!”

墨剑落地,万世闲手臂双手脱臼,坐在地上,吐血不止。

蔚东则站在原地,似乎从未动过。

万世闲一声不吭,或许就像蔚东说的,他再练一百年也不见得能打败蔚东。每一次他觉得自己武功大有精进,与蔚东比试时,蔚东的武功则进步更多,这也难怪,她在洞里一天十二个时辰无所事事,每天除了练功,她还能做什么。然而万世闲却从不想蔚东所说的天赋,他自始至终认为,天赋并不存在,可每次比试结果又让他不得不相信蔚东的确对武学天赋异禀。

蔚东的武功在万世闲看来完全匪夷所思,一个人的内力怎么可能强到如此程度,连赤剑都对它无可奈何。他见过戴行空的内力,他认为蔚东的内力绝不在戴行空之下,蔚东甚至可能更强。还有什么办法打败她呢?丰剑吗?信剑吗?他一定会找到某种方法。

蔚东捡起墨剑,运起全力,一剑砍断精铁铁链,又把墨剑扔在万世闲跟前,拿着木剑走过万世闲身边,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你去哪?”万世闲问。

蔚东答,“不用你管。”

“现在外面很危险,有很多高手,连戴行空都被他们俘虏。”万世闲又说。

蔚东答,“没有人拦得住我。”

万世闲显然不舍得蔚东走,所以他又说,“我们的女儿现在可能也在他们手里。”

蔚东面无表情地说,“她是你女儿,不是我女儿。”

为了留住蔚东,万世闲不惜撒谎,“她怀了宋现哲的孩子。”

蔚东终于愣了一下,她当然记得宋现哲,那个又矮又丑的少年,当年因为她见宋现哲孤僻,无人愿意跟他玩耍,她大发善心,故意接近他,使得宋现哲误以为自己对他有意,蔚东现在仍觉得宋现哲也是个可怜人。算起来宋现哲今年应该已有四十二岁,万书才十六岁,怎么会怀上他的孩子?难道……蔚东有点不敢再想下去,可怜的孩子,命运的悲剧难道又要在下一代身上再次重演吗?

“你自己不会去救吗?”蔚东冷冷地道,又迈出一步。

万世闲艰难地,下定决心似的说,“项链在她身上。”

蔚东终于停住脚步,但她没有说话,停了片刻,她又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你去哪?”万世闲又问。

蔚东答,“我说过,不用你管。”

万世闲突然发起失心疯——东瀛失心散的毒性并未驱逐干净,他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喊,“你回答我!”

蔚东不理他,又朝外面走去。

万世闲追上去,想拖住蔚东,不让她走。可蔚东回过头推出一掌,凌空将万世闲拍出丈外,又往外走。万世闲不屈不挠又追上来,蔚东不得不加大内力,又推出一掌。万世闲脸着地,趴倒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可他已经发了疯,他又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去追蔚东。蔚东烦不胜烦,一掌将万世闲打晕。

蔚东快步走到瀑布边,望着咆哮的激流,出了一会神,又折回去,把万世闲脱臼的两只手扭正,封住穴道替他止血顺气,又走到洞口,轻轻一跃,穿过瀑布,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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