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朝阳悬挂在东边的天际,正通过散发晨光向大地传递暖意。
一座土房子里,一缕晨光穿过敞开的窗户洒落在一张旧床单上,床单已呈深黄色,尽管有阳光照耀,床单上也看不到一丝光泽。
此时,床单里正裹着一个六岁的男孩,男孩稚嫩的脸上,眉头时不时皱着,一声声咳嗽从他嘴里发出,不断在屋里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吱呀!”门扉被一只粗糙的小手轻轻地打开,一名黑头黑脸的男孩从外面走了进来。
黑脸男孩衣衫褴褛,一身粗布衣衫有几分肥大,不太合身,肌肤黝黑粗糙,小手布满老茧,一副憨头憨脑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典型的农家小子。
“小六子,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你看这是我刚刚在庆山南面的桃林里摘的桃子。”刚进屋的黑脸男孩从怀里挑了一个最大的桃子,拿在手上,笑嘻嘻的递到小六子跟前。
小六子的一只小手从床单里伸出来,随手掀开遮住头的一角,探出一个小脑袋。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桃子,心里一喜,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黑子哥,你回来了。”
黑子正憨笑地看着小六子,一只手拽着上衣的最下面,提到胸口处,上衣的反面有数个似圆鼓包,清晰可见。
黑子姓刘名潭,十来岁,别看他长得一脸的凶相,为人却是憨厚老实。
见小六子没有接桃子,黑子把桃子往裤子里擦了一圈,又递给小六子。
“吃吧!毛,我都擦干净,再不吃等下貔貅回来,可又让他抢去了。”
正当黑子想接着往下说的时候,又有一个男孩从外面跑着进入屋里。
男孩身材细长,尖嘴猴腮,不是别人,正是黑子刚刚提到的貔貅。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有千里眼、顺风耳,还是鼻子属狗,只要一有吃的就会马上出现。
貔貅平日里经常干偷鸡摸狗的坏事,让人非常头疼,而且还爱欺负小六子,这就让黑子对其有那么一丝丝厌恶感。
黑子眉毛一挑,知道坏了。
貔貅看到黑子手上的大桃子,两眼微微放光。
小六子见到这坏家伙进来,伸手一把抢过黑子手上大桃子,往嘴里一送就是一大口咬下去,嘎嘣嘎嘣嚼起来。
貔貅见大桃子被小六子吃了,脸不由得拉下来。不过当他看到黑子怀里鼓鼓囊囊的上衣时,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些许。
他嘿嘿笑了两声,几个大步冲到黑子面前,伸手就往黑子怀里一顿摸索。
黑子满面怒色瞪着貔貅,大骂道:“这是我摘给小六子的,貔貅把你的手拿开。”
“拿开就拿开,谁稀罕啊!”貔貅边说着边不情愿的将双手从上衣里拿出来。不过当他的双手快要完全拿出来时,突然双手一把抓住桃子,脸上浮现一抹阴诈,还没等黑子反应过来,他撒腿就往外跑。
等黑子反应过来时,貔貅已离门口不足一米,黑子急忙去追,由于跑得太急有两个桃子从他怀里逃了出来,掉在地上滚了数圈后,才停下来。
“死貔貅你给我站住,让我逮到你非抽你不可。”
前面的貔貅嘿嘿笑着,讥讽道:“你个大黑牛,等你追到我再说吧!”
小六子吃着桃子往屋外瞧,他心里清楚黑子肯定追不到貔貅的。
别看貔貅没有黑子年龄大,个子也远远不及,但双腿却跑得飞快,在村里可是有名的机灵鬼。虽然貔貅是他的二哥,但小六子对貔貅有点厌恶。为何貔貅和小六子的关系会这么僵,这就得说起三年前发生的一件怪事上了。
……
话说三年前,这天是端午节的前一天,太阳在天空高高挂起的中午时分,黑子伙同刘齐到山上去摘些艾草和菖蒲,好挂在门前,用来僻邪驱瘴。
两人在返回的途中遇到了一只单角怪物,刘齐看到这样一只庞然巨物,且外貌凶恶恐怖的怪物,直接吓的尿裤子。
怪物见到刘齐的丑态,貌似有灵性一般冲刘齐露出拟人的讥笑,紧接着它大步奔向刘齐,用前爪拍了拍刘齐的裤裆。这一下直接把刘齐吓得全身直打哆嗦,弱小的身子簌簌颤抖,魂飞天外的刘齐两眼一黑,竟吓晕过去了。
怪物鄙夷不屑看了刘齐几眼,它转头随意一瞥另外的一名人类,根本提不起杀死他们的欲望,望了两眼树林,几个跳跃消失在黑子的视野范围内。
黑子的反应就比刘齐好上一些,虽魂不着体,全身也颤抖得不能动弹,好在没有出现丑态。
过了好一会儿,黑子活动了一下身子,站起身来,轻轻拍拍脸颊,好使自己镇定下来。
等差不多静下心来后,才来到刘齐身前,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动,试图唤醒晕死过去的刘齐。
摇了好多下都不见刘齐有醒转过来的迹象,于是用手掌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并用力按住他的人中。
刘齐总算是缓缓张开双眼,一脸的迷茫,突然他猛的跳起来,带着询问语气道:“刚~刚刚那只怪物呢!”
“走了!”黑子轻轻回复了一句。
刘齐这时才发觉裤裆里凉飕飕的,鼻子也嗅到一股尿骚味。
他定眼往下一瞧,裤裆上湿了一大片,暗骂自己胆子太小。用手擦裤裆,发现不管用,还想要用其他方法,擦干裤裆的时候,却听到黑子提议道:
“我们还是赶紧返回村子吧,指不定还会有其它妖兽在附近徘徊呢!”
对啊!自己的小命还不保呢!哪有时间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刘齐也不回答黑子,抬腿就往村子方向跑,速度那叫一个快,让黑子全力追赶也拉不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两人回到村子,赶紧把当把这件事说给长辈听,大家听完之后表情不一,有嘲笑貔貅的,有脸色沉重,有面露惧怕的。
而此时的小六子才三岁,穿着一条开裆裤,扯着刘齐的裤子,眼睛注视着貔貅还有些湿润的裤裆,在哪傻笑。众人看见这个情景,也不由也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不少。
刘齐阴沉着一张脸,一把将小六子推倒在地,向着远处跑去,他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小六子站起来用手拍了拍屁股,望着刘齐离开的方向一个劲地傻笑,完全没有因为被其推倒而生气或者因疼痛哭泣的样子。
当众人看不到刘齐身影之后,把目光移向小六子,黑子几步走到小六子跟前,看到其脖子挂着的玉佩,蹲下来一只手拿着玉佩细细看着。看着看着不由嘀咕道:“太像刚刚那只怪物了。”
“貔貅玉佩!”不知道是谁带着疑惑的口气说道,众人的目光一齐聚焦在玉佩上,所有人的脑海里一同出现一个词“貔貅!”
从那之后起,村里开始有人称呼刘齐为貔貅,渐渐貔貅一词就成了刘齐代名词,每当刘齐听到有人称呼他叫为“貔貅”时,就会想起那一天,自己的丑态和众人的嘲笑。而“貔貅”一词的来源,正是小六子脖子上挂着的玉佩。
……
“或许,正是此事之后,貔貅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巨大改变。他,再也回不到那个溺爱自己的二哥了!”想到这里,小六子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何时起,小六子也跟着别人称呼二哥为貔貅。现在貔貅的本名刘齐,估计也没有几个人会这样称呼他了,不过有一个人肯定会称呼他本名刘齐,这人就是爷爷。
小六子将掉在地上的桃子,一一捡了起来捧在怀里,缓步走出门外。
没过多久黑子灰溜溜的返回,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他一眼就见到小六子正躺在李子树下的石板上。他几个健步走到树下,拿起石板上的一个桃子,往袖子上擦了擦,一大口咬下去。
“貔貅这家伙越来越过分了,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就这样黑子一边咒骂着貔貅,一边吃着桃子。
不一会儿,石板上所有桃子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地上的几个桃核。看见本应让小六子吃的桃子,却被自己吃完了,脸色有些尴尬道:
“庆山南边还有两棵桃树,应该没有人摘,我现在就去摘几个回来。”
黑子从石板上站起来,正想要离开的时候,小六子轻声说道:“叫上淋姐,我们三人一起去摘桃子怎么样”。
黑子听到小六子的建议,兴致满满地向后山跑去。
小六子则一个人坐在石板,静静看着远处的城池,愣愣发呆。小六子回想起上次进城,看到各式各样的糖人,不由得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见到别的孩子有父母买糖人给他们吃,满是羡慕的神色。
心想要是自己也有父母买好吃的给自己吃那该多好啊!而家里的情况小六子也很清楚,要是每十天能吃到一顿肉,心里就十分满足了。
“小六子,我把彬彬叫来了,走我们摘桃子去。”远处黑子的呼喊,打断了小六子的思绪。
此时黑子旁边,多了一个女孩,女孩虽然五官不是很精致,但灵动的双眸却显得十分可爱。
小六子迎了上去,三人边向庆山移动,边嬉闹。走过山间小道,来到山脚下的时候,三人远远看到一位七十多岁的老爷爷正往他们这边走来。
这个身影他们再熟悉不过,三人由闲走改为奔逐,脸上乐滋滋的样子,无法掩盖内心的喜悦。
远处走来那人就是刚刚小六子所想的那位爷爷,爷爷收养他们四个被遗弃的孩子,尽心照顾。虽然生活条件上很苦,但是孩子都过得非常开心。
小六子也听爷爷说过,自己是他六年前,在一个荒废的小屋里捡的。
当时刘斌是到镇上买些日常用品,在回来的路上,经过一间荒废的小屋时,听到屋里不断传来婴儿的大哭声,开始的时候他并不以为意,婴儿大哭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当他再走了几步之后,也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于是便走到屋子的门前,冲里面问道:
“里面可有人在?”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人回应,只有一个婴儿哇哇大哭的声音传入耳中。
刘斌一步并作两步走进屋里,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除了一个婴儿被一张小棉被包裹着,放在干草上,并未看见其他人。
他抱起婴儿,哼着小曲轻轻摇着,婴儿顿时乖巧不哭了。看着婴儿对他开心笑着,心里欢喜不已,这才捡起放在婴儿旁边的小字条浏览起来,字条上写着:
“家中变故,不能带我儿一起逃亡,那位好人看到,请好生抚养,孩子身上的六两黄金,全当是谢礼,孩子脖子挂的玉佩乃是传家之物,让孩子不要随意取下来,黄氏拜上。”
刘斌一只手伸进棉被,摸索一番,果然里面放着一锭黄金。他撩开婴儿的衣服,一块乳白色的玉佩用一条红色绳子挂在婴儿的脖子上。他望了望婴儿,又看了看手上的一锭黄金,忧形于色,叹息了一声,做出了决定。
三人跑到刘爷爷跟前,爷爷慈祥的看着三个小孩轻声说道:“跑慢点,小心跌倒。”
三人却不以为意,你一言我一言说个不停,当然貔貅刚刚抢桃子的事,也被黑子提了出来。爷爷听了之后,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换成了岸然道貌。
爷爷从布袋里拿出一个纸袋,纸袋里装着好多个包子,每人分了两个,把最后两个用纸包好,重新放回布袋中。
“是肉包!”黑子咬了一口,在嘴里嚼了几下后,发现有肉沫的味道,欣喜地说道。
其余两人也是含笑吃着肉包,三人有了肉包吃,就把摘桃子一事给忘在了脑后,四人一起回家。
小六子他们的住处坐落在一座山丘之上。屋子分为并排的三间瓦房,两高一矮,矮的是厨房,厨房前面堆放着树枝和干杂草等,屋子前面十几米处,有一棵年代久远的李子树。
一家人靠种植为生,尽管不至于要饿肚子,但一个月也吃不上几顿肉。爷爷有时会编草席换些银两,补贴家用。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仲夏苦夜短,树下乘南风。
傍晚,一家人在院子的树下其乐融融吃晚饭,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一顿没有荤菜的晚饭,今天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在他们心中留不下丝毫创痕。
小六子喝下今早爷爷从镇上买回来的草药,熬成的药汤之后,早早就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