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之所以会找上吕当远,倒不是吕当远多有天赋,而是因为那群瓜州来的难民,一个个都不识字,别说演戏了,就是剧本都看不明白。
外加何墨不允许方一找剧组的演员,这倒不是何墨故意给方一设置难题。而是《射雕》已经在开拍了,不能分出人手。
所以方一才会过来碰碰运气,看见谁就问谁要不要来演戏。
就这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俩个愣头青一拍即合。
方一也知道这一次只是练手之作,可万般事物都要有个头绪,他搭把手还行,真要让自己来拍电影,说句实话,方一是毫无头绪。
他都不知道该选什么剧本。
但不管怎么说,总归得有一本剧本吧。
于是乎,方一逢人就问哪里有好的话本故事。最后还是柴小宝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茶楼听书。
“你去茶楼多听听书,有时候叔叔也是去茶楼听书,说是找什么……灵感。”
什么找灵感,明明是去偷懒。
心中默默的诽谤了一下自己的师父,方一也开始了走街串巷逛茶楼的日子。
汴京的茶楼少说没有八千也有一万,有些摊子支个棍子,摆上布幡,放上几张桌椅板凳,一壶热茶,一个说书人,那就是一个茶楼。
上了档次的茶楼,都有茶博士引路,他们会带你入座,端上些糕点细食,然后再端来一壶茶。
若是更气派点的茶楼,还有酒食珍馐,单独一阁,待到晚上,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有唱曲的,有说书的,还有娼妓作陪,好不快活。
不过方一不是来找快活的,而是来找剧本的,他走进一家茶楼,地方也不大,只有一层的门面,桌子都摆放的很紧,仅够一个人转身通过。
方一来的不凑巧,说书人已经说了一半,正说道:“这个人却见崔宁,从后大踏步尾着崔宁来,那正是:谁家稚子鸣榔板,惊起鸳鸯两处飞。竹引牵牛花满街,疏篱茅舍月光筛。琉璃盏内茅柴酒,白玉盘中簇豆梅。休懊恼,且开怀,平生赢得笑颜开。三千里地无知己,十万军中挂印来。”
说书人抑扬顿挫,说的也是极好,让人有种代入感。方一听的兴起,问旁边的客人。
“这是在说哪一出?怎么平时没听过。”
“这是刚出的一个话本,叫《碾玉观音》。”
“敢问这位兄台,是何人所著?”
那客人见方一穿着打扮不凡,而且语气客套,便拱手回答。
“这位兄弟,你若问我这《碾玉观音》是何人所著,有些舍近求远了,等说书博士说完,你去问他变成。我是真不知道这话本是谁写的。”
这段故事不长,一杯茶的工夫就说完了,说书人又说了几段《警世通言》便开始喝茶休息。
这时候,方一凑了上去,拱手问道:“这位先生,敢问刚才所说的《碾玉观音》是何人所著,可否告知?”
说书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听方一问起是谁所写,顿时有些警惕。
“你是何人?一小说话本而已,有什么好问的。”
“我?”方一尴尬的笑了笑:“你误会了,我是来找剧本的。”
“剧本?”
在方一耐心的解释之下,说书人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剧本,但依旧不说《碾玉观音》到底是谁所写,只是双手一个劲的搓着。
“哦,我懂,先生是我失礼了。”方一赶紧从怀里掏出十几枚铜钱递了过去。
说书人笑呵呵的接过钱:“这《碾玉观音》的作者我答应过人家真不能说,不过……我这里有一本《碾玉观音》的手抄本,你拿去也是一样的。”
得,也算是个收获。
方一拿到了剧本,虽然不是他心中最理想的,但也能凑合用。
《碾玉观音》是街坊茶社里最近很火的一个话本,说的是关西延州延安府璩秀秀,出身于贫寒的装裱匠家庭,生得美貌出众,聪明伶俐,更练就了一手好刺绣。
无奈家境窘迫,其父以一纸“献状”,将她卖与咸安郡王,从此,正值豆蔻年华的秀秀,身入侯门,失去自由。
其后郡王答应将秀秀许给碾玉匠崔宁,秀秀和崔宁品貌相当,心灵手巧,相互爱恋。
却不料郡王食言而肥,要将秀秀另许他人。
为了追求爱情两人相约私奔,却屡次被郡王迫害,后崔宁被发配,秀秀杖责而亡.其父母担惊受怕投河而死。
秀秀死后,其魂魄与崔宁又续前缘.最后,崔宁发现秀秀是鬼,却愿随着秀秀一起共赴黄泉,秀秀携崔宁一起在地府做了一对**妻。
吕当远要演的就是那崔宁,主要是实在没人选,瓜州来的都是一幅皮包骨头的模样,哪里能演这个崔宁。
要知道吕当远可没啥经验,甚至都没人教过他该怎么演戏。
所以第一场戏就洋相百出,饰演一个玉匠却没有穷苦气,台词也说的很僵硬。
简单的一句“告小娘子:要和崔宁做夫妻不妨;只一件,这里住不得了。要好趁这个遗漏,人乱时,今夜就走开去,方才使得。”也说的断断续续,毫不连贯。
但方一能有什么办法?这还是矮个子里逃长个的结果,其他的还都不如他呢。
就这么抽着空演了一个多月,方一拿着成片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对,他方一好歹也是看了好几出电影的人了,怎么能拍这么烂的东西呢。
方一当场就想砸了这圈胶片,抬手至半空却又舍不得。
何墨看着,吐槽了一句:“干嘛呢?东西烫手还是怎么?就在这么晃荡着。”
“师父……”方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说道:“片子给我拍砸了。”
何墨一把抢过片子,放进监视器,按下开始播放。
“问题一大堆,就好比这一段,”何墨拿手指了指:“你拍摄的角度就是错的,镜头不能从后往前推,要突出人物冲突,必须两个镜头相互切换,还要给特写。”
何墨越说,方一的头越低,都快是杵上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