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市镇的后山有一处花场,遍地都是不知名的野花。
洪九很喜欢这里,她说,看见这些花花草草就觉得日子很美好。
洪九也能喊出这些野花的名字。
现在,在这片野花场的深处,有着一座坟墓。
墓碑上刻着几个字:爱妻何洪氏长眠于此。
这个地方原本就人迹罕至,有了坟墓之后更是无人来此。
只有一个怪人每天都会来这里,坐在墓碑前,一待就是一天。
怪人手里还提着一壶酒,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从此不问世间事。
那怪人就是何墨,现在离洪九死去的那天,已经快有半年光景了。
如今的何墨,任由须发乱成一团,犹如一个杂草堆,干巴巴的团在一起。
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却一点都没有困意,两只眼睛看着洪九的墓碑,眼眸之中没有半分神采。
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哪里还有半年前那般风采。
不是没有人劝过何墨,所有的人都来开导过他,可没有一点效果。
洪九死了,对于何墨来说,自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没了。
柴小宝跟柴小丫也被赵祯派人接走,说实话,何墨这个样子确实不能照顾这俩个孩子。
一场酒席过后,何墨落得家破人亡,妻死子散。
他何墨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无数次梦中,何墨都会问自己,到底他做错了什么,竟会落得如此下场。他在梦中哭嚎、咒骂,发泄着自己的愤恨与不甘。
可一旦醒来,他又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一具求死不得的空壳。
何墨憎恨自己,为什么要举办酒席,为什么死的不是他自己。原本他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死了大不了一了百了。
无边的悔恨与绝望,犹如无尽的暗潮,不断地侵袭着何墨,以至于他变成今天的模样。
“其实……死的应该是我。”何墨神志不清的说着话,像是在对洪九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根本就不是宋朝人,也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要是我不出现,你就不会为了救我而死……”
“你应该找了一个好人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你会活到头发花白,膝下儿孙围绕……”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泣不成声的何墨,拿起酒壶又灌了自己一口。
此刻,天昏地暗,世间一切肃然消沉,何墨的世界里,只有这一方墓碑,以及随风飘散的纸钱。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从何墨身后传来。
“别喝了,洪九小娘子不会喜欢看到你这样子的。”公孙一出现在何墨的身后,轻声的说道。
“哼。”何墨冷笑一声,毫不在乎的拿起酒壶,又是一大口。
“你就不想替洪九报仇吗?”
报仇?
何墨的眼中突然多了一样东西,血丝瞬间充斥满他的眼眶。
“凶手是谁?”
当初第二个刺客刺杀失败之后,没有一丝停留,转头就走。公孙一起身追去,却被另一个人拦下。
那个人便是当年公孙一的手下败将,天机门门主,千面。
这几年来千面的功力猛进,能抵挡公孙一数十招而不退,给第二个刺客创造了逃走的机会。
而且刺客仿佛知道影视城内的各个岔道及小路,硬是靠着饶七绕八的岔道躲过了公孙一的追杀。
何墨在洪九死后,整天只知道酗酒,抱着一块墓碑不肯撒手。
可公孙一却不能不管不问,他也很自责,那天要是自己在小心一点,洪九绝不会死。
所以公孙一紧跟着追查刺客的下落及身份,甚至不惜跟官府合作。
首先能明确的是,何墨的剧组里一定有内鬼,否则刺客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靠着岔路逃跑。
而且前来接应刺客的帮手应该有六、七人左右,当初公孙一急着追刺客,落下了这可疑的人。
经过这小半年的追查,以及对整个剧组的盘问,公孙一终于找到了答案。
“要我告诉你可以,但你要先做回人,瞧瞧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拿什么去给洪九报仇?”
仇恨使人失去理智,同样也能让人获得力量。
何墨猛地抓住公孙一的衣领,大声吼道:“告诉我,是谁?”
公孙一很满意何墨现在的眼神,哪怕其中充满了憎恨与愤怒,但也比刚才空洞无物的眼神要好的多。
“先回去洗漱一番,我再告诉你,否则,别想知道什么。”公孙一说完,跃起轻功,一眨眼的工夫,就离何墨一丈远。
何墨在原地呆了许久,直至太阳将落,他长叹一口气,将酒壶中的酒全部倒在地上。
“媳妇……照理说,我应该跟你一起走的。可杀害你的人没有死,我又怎么能安心的上路呢?”
“你且在下面等我,等我将那些畜生的脑袋放在你的坟前,到时候,我们在九泉相见。”
…………
何墨回到了白虎桥,他的家早已经冷清至极,没有长明的烛火,也没有热腾腾的暖茶。
只有几扇破败的窗户,以及坏了个洞的木门。
自从洪九死后,何墨就没回来过一次,他不敢走进这里,他害怕面对这个宅子。
一桶冷水,一张破布,何墨就这么把自己整理干净。
将胡须仔细的分开,认真地收拢长发,身上脏的地方用力地擦干,最后再换上一件粗布长衫。
何墨走出院门,冷漠的看着街上的一切。
“我收拾干净了,能告诉我了吧。”
何墨知道,公孙一一定在附近。
“这才有点报仇血恨的意思。”
公孙一满意的端详着何墨,现在何墨的身上,有一股不可言说的冷峻。
“告诉我是谁?”
公孙一说出了一个名字,一个何墨万万想不到的名字。
“王吾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