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幕下,京城几个城门外都排着长队,那都是等着京城的车马以及在寒风中缩着脖颈,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的人群。
一队马车队伍远远而来,这对马车并没有在外排队,而是直径行使到侧门。
守在侧门外的士兵也不知往里说了些啥,侧门开了,放这队马车进城。
“不是说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城门的么?
那些马车怎么能进城?”
王富贵问身边的李青春。
李青春在他身边,借着他的身子挡风:“我以前听府里的人说过,说皇宫每天都会派人去龙泉山上取龙泉水,这只队伍,应该是宫里取水的队伍。”
“咳咳咳……咳咳咳……”“娘……您喝点儿水……”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王富贵忙转身去瞧,顺带从腰间解下水囊扒了塞子给刘氏喝。
“再等一个时辰就开城门了,等进了城找到李青春的人,咱们落脚之后就能想法子给娘看病。”
王富贵道。
刘氏喝了水,王富贵把人往怀里搂了搂,轻声说:“你眯会儿,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刘氏虚弱地点点头,他们在来京的路上财物露了白,被人给抢了个干净。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路途太远了不说……怎么有脸回去啊?
况且京城这边儿还有一份希望。
总算是熬到了进城,还好,天子脚下不收什么进城费。
进城之后,几个人被京城的繁华给惊呆了。
心里十分澎湃激动,京城啊,这就是京城!等他们拿到了房子……他们也是京城人了!
“青春,你说的那个人在何处?”
王富贵兴奋地问道。
李青春记得当初驸马府的地方,她跟王富贵说了说,几个人就找人打听,寻摸着去了。
等到了地方,几个人傻眼了。
华阳楼的匾额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大门上赫然贴着京兆府的封条。
“青春……你是不是记错了?”
王富贵缓了半天才开口问。
李青春摇头:“我没有记错,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能记错,就是这条街的华阳楼!”
当时那个人说,到了京城找华阳楼的薛掌柜,薛掌柜会带着他们去把房子过契的。
“请问,这华阳楼是驸马薛毅的产业么?”
李青春拦住一名路人问道。
路人奇怪地打量着这几个逃难般的人,然后道:“你们难道不知道么?
驸马薛毅犯了事儿被皇上亲判斩立决,他名下的产业都被查封了。
你们是哪儿的人,来找驸马薛毅做什么?”
“没……没什么。”
李青春白了脸,她惊惶地看向刘氏和王通宝以及王富贵。
完了。
怎么会这样。
当初是她一力说服他们撇开伯府,投效这边儿的。
“怎么会这样?”
刘氏低喃了一句,她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他娘!”
“娘!”
“赶紧把你娘背医馆去!”
王通宝吼了王富贵。
王富贵不敢耽搁,背了刘氏就跑,这会儿他还知晓问问路人哪儿有医馆。
把人背到医馆,几个人的穿着引来医馆药童的鄙夷,“我们医馆诊金二两,先给银子后诊病。”
虽心惊京城医馆的诊金这么贵,但王通宝红着眼道:“不会少你们银子!”
说着,他撩了袍子,借着王通宝的身形挡了挡,在裤裆中掏出一张银票来递给药童。
药童捂着鼻子接过银票,瞧见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脸色才好看了些。
他引着他们往后走:“跟我来吧,你们先看病,等开了药再给你们找钱。”
王通宝点了点头,他现在就担心刘氏。
大夫给刘氏把脉之后就道:“染了风寒,又气急攻心,我这儿给你们开两幅药先吃着,吃完了再来看。”
“大夫,我们能不能在医馆歇会儿?”
王通宝问。
大夫道:“可以,床位费五百文一天,可以帮你们煎药。”
王通宝忙同意,药童就带着他们进来一间大屋子,这一间屋子有二十张床,有一半儿的床上都躺着病人。
“你们歇着吧,一会儿药煎好了就给你们送过来。”
“多谢小哥儿了。”
王通宝跟药童道谢后就吩咐王富贵:“你去找个住的地方,京城干啥都要钱,我手中藏的这点银子根本不够花,现下你娘也病着……能省则省。
你也别找客栈了,去找个便宜的院子租下来,租好了就来接我和你娘。”
说完,王通宝脱了鞋,从鞋底抠出一张银票来递给王富贵。
到底是老人知晓出门在外要小心防范,在内衣和鞋底里都藏了点儿银票,要不然他们还真得当乞丐。
李青春可是被惊呆了,她原以为王家一点儿钱都没有了,这后半截路几乎是乞讨过来的。
没想到王通宝竟然藏了这么多的钱,这个老东西,有钱不拿出来花,害她一路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刘氏喝了药总算是缓过来了,她哭着跟王富贵抱怨:“这可咋整啊……我们当初就不该……还是赵二婶儿看得通透,她果然是个有福的。”
可现在后悔有啥用?
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特别是她还做下了绑贵香走,害得贵香没了孩子的事儿。
为了摆脱伯府这样的事儿都做出来了……伯府能给他们两万两银子真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
王通宝也后悔,但这个时候能说啥?
他道:“你放宽心,我有手艺,不愁找不到一口饭吃,再说我也藏了钱,咱们也不算是一无所有。
这不已经到了京城,天子脚下总比在乡下好找活儿干。”
“再说了,当初咱们家三个男人都被打断了腿……那个时候咋敢再跟伯府有牵扯。
这驸马说没就没了……谁也想不到不是。”
王富贵又道。
刘氏却道:“都是那个小娼妇,没有她撺掇咱们就是要跟伯府撇清关系也不会闹得那么僵,闹得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爹,我没跟你说,绑贵香那事儿就是她出的注意,蒙汗药也是她给的。”
之前想着到了京城还要仰仗着李青春,所以刘氏心里不舒坦也没将李青春给说出来,哪怕是自家男人怨了自己一路。
可现在,她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