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有些埋怨地说：“也不知道晓晓忽然有什么安排，接完电话说有事让我们先回家。”

“一定是团里的庆功宴呗，晓晓辛苦排练了那么久，也该放松一下了。”

何子枫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清楚林晓晓的去向，就在林晓晓起身接听电话的一瞬，他看见屏幕上显示着“胡铭天”的名字。

中日友好医院住院部大楼灯火通明，单人病房里的气氛越发的凝重，虽然嘴上说着绝不关心演出成功与否，但王旖旎还是没忍住在网上看见国家大剧院演出季首演圆满成功的标题和林晓晓婀娜舞姿的图片，王旖旎恨不得把所有有关演出和林晓晓的消息全都删除，但自欺欺人的行为只会让心里更加难受，此刻孙梦莎靠在床头，王旖旎坐在床边，母女二人谁也不吭声。

“我明天就出院。”

“你的脚伤还。。。”

“不影响我去团里办离职手续。”

王旖旎惊着了：“什么，莎莎你别吓妈妈，这种话可不敢乱讲的。”

“你不是总想让我回上海嘛。”

“我。。。我当然不想看着你在北京继续受罪，可现在回去，不就让林晓晓阴谋得逞了吗，听妈的话，决不能辞职，必须让团里给个说法。”

“没有证据，团里不会有任何实质性回应的，何况林晓晓的演出那么成功。”孙梦莎说完眼圈湿润了，王旖旎明白女儿也已知道了结果，但作为上海女人绝不会轻易服输。

“演出成功怎么了，天子脚下也不能没有王法吧，咱们孤儿寡母就该被欺负吗？”王旖旎情绪有些激动。

“我爸还活着呢，别乱用成语行吗。”

“他活着跟死了没什么两样，眼看着自己女儿活受罪。”

“我爸也不知道。。。好了算了，我不想再争下去了。”孙梦莎虽然也觉得老爸窝囊，但当初还是不同意父母离婚。

“怎么能算了，林晓晓使用卑劣手段取代了你的位置，凭什么让恶人笑到最后？”

“我。。。”孙梦莎欲言又止，她内心已斗争了许久，不想再把之前偷偷在林晓晓的舞鞋上动手脚，导致其受伤摔倒的事再隐瞒下去了，王旖旎望着女儿的眼睛等待答案，这时传来敲门声，母女二人随声望去，见胡铭宇和吴胜寒站在门外。

胡铭宇的突然出现让孙梦莎吃惊不已，第一反应就是整理自己的妆容，王旖旎的表情更是夸张，她不止一次听女儿提到过这位年轻有为的大老板，网上胡铭宇接受采访的视频不知看过多少遍，此刻竟然出现在病房门口，连王旖旎这类见过世面的上海女人都变得惊慌失措。

“快去，帮我争取一点时间。”孙梦莎推走母亲。

“噢，知道了。”

王旖旎起身险些把凳子踢倒，手一挥又把床头柜上的杯子碰翻，孙梦莎顾不了那么多拿起化妆镜拾掇起来，毕竟在医院躺了几天，又没化妆，镜中的孙梦莎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王旖旎更是狼狈，她跌跌撞撞地来到门口，拉开房门故作疑问又不失优雅地说：“请问你们找谁？”

胡铭宇绅士地行点头礼：“您好，我叫胡铭宇，来看望孙小姐的。”

说完，吴胜寒递上一只大果篮，王旖旎接过来满脸笑意：“你就是宇天集团的CEO胡铭宇？”

“阿姨您知道我？”

“知道，知道，莎莎经常提起你，果真是一表人才。”

王旖旎上下打量着胡铭宇没有让俩人进门的意思，胡铭宇有些尴尬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吴胜寒说：“胡总刚从国家大剧院看完演出，听说孙小姐受了伤，就匆匆赶来了。”

王旖旎听完差点哭出来，顿时忘记了孙梦莎让她拖延时间这茬，一把拽起胡铭宇的胳膊拉进房间，胡铭宇一脸错愕，吴胜寒连忙接过果篮放在一边。

孙梦莎终究是见过世面经受过无数次考验的台柱子，短短几十秒的补妆过后竟然像换了一副面孔，好一个淡妆浓抹总相宜，况且她还是个好演员，纵使卧床多日，但眼角眉梢流露出林黛玉般娇弱怜惜的病态美。

胡铭宇的探望的确令孙梦莎吃惊不已，更不敢相信胡铭宇真的会去大剧院观看演出，令孙梦莎更感痛恨，那个在舞台中心追光灯下光彩照人的舞者本该是自己，但在病床前看见胡铭宇让她异常感动。

胡铭宇依旧绅士地询问病情，并祝福孙梦莎早日康复，过程中还说起上海话顿时拉近了距离，最后邀请孙梦莎病好后共进晚餐，孙梦莎抑制着兴奋之情微笑回应，一旁的王旖旎却几乎绷不住了，感觉整个病房都被胡铭宇照的金光万丈，她甚至畅想起胡铭宇成为乘龙快婿后母女二人的幸福时光，被孙梦莎的一句“妈，帮我送送胡总”拽回到现实世界中，胡铭宇起身告辞，王旖旎满脸堆笑地跟在身后。

黑色豪车行驶在夜色中的北京城，仰在后排的胡铭宇略显疲惫地闭目养神。

“有话就说吧。”

“您没睡着啊。”吴胜寒问。

“你不明白为什么要跑去医院看望一个受伤的舞蹈演员？”

吴胜寒咧了下嘴，他的任何一点心理变化都逃不过胡铭宇的眼睛。

胡铭宇睁开眼睛：“如果没在停车场看见铭天和吕新圆在一起，或许就直接回家了。”

胡铭宇说完闭上眼睛，虽没有完全挑明，但吴胜寒已读懂胡铭宇的言外之意，顶替孙梦莎的林晓晓是吕新圆的闺蜜，而孙梦莎对林晓晓怀恨在心，胡铭宇之所以这么做恰是因为吕新圆。

病房里，孙梦莎和王旖旎困意全无，商量明天就办理出院手续，王旖旎感慨女儿因祸得福，失去了事业上的女主角却收获了生活中的男主角，孙梦莎告诉母亲，胡铭宇虽已结婚多年但早有传言夫妻感情已破裂，妻子更是无法怀孕，胡铭宇深夜专程探望已表明一切，王旖旎感觉母女二人终于熬出了头。

夜深了，胡铭天租住小区的一片居民楼星星点点亮着灯光，林晓晓敲开房门，胡铭天正在等着她。

卸了妆的林晓晓与舞台上的她像完全变了一个人，而在胡铭天眼中素颜的林晓晓更像前女友虞霏霏，林晓晓之所以没有化妆前来，因为她已预想到将要发生的一切。

露台上，胡铭天送给林晓晓一幅素描，是白天的时候画的，他本想在演出后台送给林晓晓，但见那么多人簇拥着她只好转身离开，给林晓晓发去一条信息。

林晓晓接过画，画中的人是她自己，虽只是黑白的碳素笔触却刻画得格外入神，特别是一双明眸，描绘出林晓晓色彩斑斓的内心世界。

“谢谢。”林晓晓的表情很平淡，看不出丝毫的兴奋。

胡铭天和林晓晓在性格方面有相似之处，不喜欢拐弯抹角口是心非，但内心极其敏感又不善表达，对待感情亦是如此，他画这幅画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斩断两个人之间由于种种原因产生的情丝，胡铭天早就想说出这番话，但又怕伤害林晓晓，看了今晚的演出他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说出了心里话。

林晓晓攥着画纸一动不动，胡铭天说的那些感谢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清楚，只有最后一句“如果是我伤害了你，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晓晓。”如同一把匕首深深刺入她的心脏，许久，林晓晓轻轻抬起头望着胡铭天，竟然没有流泪脸上还露出笑容，却是那种令人揪心的笑。

“说完了吗？”

胡铭天眉宇动了动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深知刚才的话有多残忍。

“今天是我演出成功的日子，”林晓晓努力抑制着即将喷薄的泪水，“终于等到你亲口对我说出这番话，谢谢你。”

“晓晓，我。。。”

林晓晓打断他说：“这是我最想要的结束方式，不要让我对你的印象值减分。”

说完林晓晓转身要走，被胡铭天叫住：“等等，走的应该是我。”

胡铭天过去拖起拉杆箱走向门口，桌面上放着一把钥匙，胡铭天拉开门似乎要说什么，最后走出房门消失在视野中。

今晚的月亮虽不是那么圆却格外的亮，显得露台上的林晓晓的背影更加孤单，几滴泪水落在画纸上，画中人仿佛也感受到了悲伤泪眼嘤嘤，此情此景不禁令人想起李白的那首千古绝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光下的孤单背影不仅在这儿，几十公里外的吕家大院也是这番光景，吕新圆关了灯从爷爷房间里出来，抬头透过已结满果实的柿子树间隙望见一轮明月悬在夜空，她坐在树下呆呆地想着什么。

大剧院停车场，吕新圆走到车前看见了胡铭天，整晚的演出她始终克制着自己专注在舞台之上，却仍不由自主地瞟着胡铭天的背影。

“这么急着走？”

“哦，公司有事。”吕新圆挤出一丝笑容回道。

“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你想说什么？”

“当然是关于我们的。”

“这个时候你应该出现在后台。”

“新圆，你听我解释。。。”

“晓晓的演出很成功，我发自心底感到高兴，我还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