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已过,天降霜冻,已经是日渐冰冷的十二月份。
中原大陆依旧饱受着战火的席卷,但无辜的百姓还是要为了活下去艰难地生存着。
行过了长江流域再往北,就到了如今天下最大的诸侯曹操的领地,这片北方一统数年的领域。
薛灵芸抬起头,看着铁灰色的天空,云层累累,堆叠着,遮住太阳,不见一丝光亮。
高大的城墙耸立在眼前,城墙上旌旗随风猎猎翻卷,一曹字弯折曲变。
布衣短褐的民众鱼贯而入,叫卖声,嘈切私语声片片响起,还有骑着马匹的斥候,高举着鞭子,驾驭着驽马来回奔走忙碌。
薛灵芸不起眼的随着民众进入了这座北方的重镇,跨过城门。
许都,这座被当作都城的城池,一直深处没有兵燹染指的内地,这里的一切,平静安宁。
自从在桂阳与大军失散,薛灵芸便一直往北行走,她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天下之大,竟然毫无立锥之地。
凭借着一手丝织绝活,倒不至于饿肚子,盘缠也是足够,不过现在手里剩不下多少了,要回常山真定,还需要一段距离,许都,是她寄以希望的地方,需要在这里再赚足些盘缠。
……
毛笔上落下一滴墨汁滴在最后落笔的地方。
收笔,曹丕没有动作,低着头,看着刚完成的新诗,等着墨迹痕干。
像是在想着什么事,剑眉敛收,心事重重。
“子桓,墨干了。”
“嗯,季重你拿去看吧。”
曹丕离开了书案,踱步走到木雕花窗口。
吴质有些奇怪地看了曹丕一眼,拿起曹丕刚完成的作品。读出来: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忧来思君不敢忘……”
吴质每读一句,曹丕心头的沉重感就加重几分,甄宓那背对着自己,冷漠的背影让他觉得无比气愤。
“不就是娶了一个郭女王吗?!她还是吾的正妻,为何对吾如此发脾气?!”
曹丕怒喝着,看向吴质,走向书案,将刚写完的《燕歌行》全部撕烂了。
碎纸片片,散落一地。
“等到吾将来为世子,为皇上,三宫六院会娶更多的女人,如果她甄宓连一个郭女王都容不下,那她也不必母仪天下了!”
曹丕凶狠地说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吴质听了,连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子桓慎言,恐隔墙有耳。”
“哼,曹子建自己行毁誉之事,驾马于皇宫道路,父亲不会再对他有希望了。”
“贱妾茕茕守空房,终有一天,她会明白这样的感受的。”
“季重,走,陪吾去许都内喝一杯。”
“是”
……
薛灵芸沮丧的从一个丝织铺走了出来,许都的丝织铺子,都是为皇室专供的,都有皇家的匠人,不收外人,不买外来品。
薛灵芸虽是民间巧手,但并没有铺子会要她的。
许都之大,容不下她一个匠人。
“姑娘,别灰心啊,我家铺子虽然不用你,但是你手艺确实不错,若你想赚钱,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去许都的杜康楼,那里都是达官显贵常去的地方,你就在门口守着,把自己的丝织出来的衣服给那些大官们看,他们会喜欢的,尤其是那些公子哥。”
“这样,行吗?”
“反正你也没有办法了,为何不试一试?”
薛灵芸想了想,朝着店铺老板点点头,谢过了后,便到杜康楼。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因为曹操喜爱喝杜康酒,就有人在许都建了这么一个酒楼,专门卖杜康酒,是达官显贵消费的地方。
来这里的人,许都城的人基本惹不起。
除了达官显贵,就是从中原各地运来的酒原料和其它地方的酒。
“唉?这么一大车又是哪里买来的酒啊?”
“小二,这你可不知道了,这是新交州刺史韩玄酿的酒,可不是一般的烈,一般的好喝,老板专门从荆南买来,研究用的。”
“哦,原来如此,请。”
薛灵芸看着来往交易的小贩,听到韩玄为交州刺史,不禁感慨:
“也不知道赵云将军怎么样了?樊氏在赵云那里好不好……”
“云兄长……”
“姑娘,你喝不喝酒,不喝别呆在我们酒楼门口,该去哪去哪……”
薛灵芸在杜康酒楼楼前发呆多时了,来这的权贵们,并未看她一眼。
“走啊!走走走走……”
小二的不耐烦,让薛灵芸有些心灰意冷。
怀里拿着自己织的袍子便是踟蹰地想离开,但还想再试试。
“西凉马腾尚是我军大患……”
“的确,还有……”
曹丕正在和吴质说着,没有见到薛灵芸,与正在后退的薛灵芸撞了一下。
“哎!”
曹丕习武之人,这一下的撞击,也让薛灵芸失手,将袍子掉了地上。
“哎呀!大公子!大公子你没事吧!都怪这女人走路不长眼睛!”
“抱歉……”
被这一撞分散了精力,曹丕再反应过来时,看到了地上的袍子。
精细的绣法,用心的缝补很快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薛灵芸没来得及拿起来,就是被曹丕捡去。
“好绣法,好纺工。”
曹丕摩挲着袍子,说道。
“那个,这是我绣的。”
薛灵芸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他这才看向薛灵芸,打量起这个女孩。
颇有一份秀气,一丝倔强,就像……
“贱妾袁绍第二子之妇甄宓,愿委身侍奉公子,保我婆家性命。”
“你娶郭女王是你的自由,同样我不会再侍奉你也是我的自由……”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
以前的,昨日的,刚才的,让他有些想得多了。
“我从来不需要一个爱我的女人,而是一个能对我有用的……”
“呵,姑娘没事吧。”
“啊?无事……”
“在下曹丕,请教姑娘芳名。”
“常山,薛灵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