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悠境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看问题的方式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莫总统笑了起来，他说道：“你和斐果儿在一起，自然会知道斐土匪了。斐土匪曾经这样描述过，我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现在就借用一下他的话吧。他说我们人类就是一筐苹果上的小小虫子。小小虫子爬上一只苹果，苹果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了，于是他低头看看脚下的，做出自己的判断，说这个苹果的白色的，应该是不甜的。下一次，他爬上了另一只苹果，会说这个苹果是红色的，所以是甜的。一些阅历丰富的小小虫子则可以凭借他们的经验，给出更合适的判断，他们说这个苹果的白色斑点上有隐隐的红光，所以这个苹果应该还是甜的。他们说这个红色的苹果，红的已经快要发紫了，所以口感应该是粉的，而不是脆的。”

莫总统看到震悠境听的很认真，就继续说道：“你知道斐土匪是怎么评价的吗？他说，全都是扯淡！为什么是扯淡呢？因为全都是凭运气在蒙，所谓的更有经验其实也就是把能蒙对的５０％概率，变成６０％而已。”

“那怎么才能算不是蒙的？”震悠境问道。

“要想不蒙就要有智慧。智慧可以让虫子长出翅膀，长出牙齿。有了翅膀他可以离开苹果的表明，从空中俯视苹果，这时候他才能看清整个苹果，知道这个苹果上的红色是真的红色还是只有一小块是红色。而有了牙齿就可以让他钻进苹果面去看看这个苹果到底是粉的，是脆的，是酸的，是甜的，还是烂的。”莫总统说道。

震悠境低头思考，之所以说小小虫子是蒙的，那是因为它们眼里看到的苹果，只是苹果上的一小部分而已，事情都没有看全，对错只能靠运气了。在往深处想，即便是能看到的这一小部分都不一定是对的，因为还会受到外界因数的干扰，日出时的苹果颜色和白天或者晚上的颜色都是不同的。自己是不是就是那只小小虫子？自己看到的东西是全部吗？是不是也和小小虫子一样，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却其实只看到了其中一面，甚至还可能是错的一面？

震悠境说道：“小虫子的翅膀是说看问题的角度应该是从事情中跳出来，俯视整件事情。而小虫子的牙齿是为了透过事物的表象，看到内在的本质。”

莫总统微笑着看着他，他的笑容就是答案。莫总统心里其实还是很满意震悠境的，至少今天的话没有白说。

晚宴结束后，莫一华负责开车送震悠境回去。

震悠境说道：“跳出事情来看事情才能看清整件事情，这个我有些明白了。可是怎么才能看到事情中的本质？”

莫一华笑了笑，说道：“这个我也不能说清楚，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如果有人对你说，要你帮忙做一件事情。如果你听到了这句话，想到的也只有这句话，那就是像小小虫子一样，只能看到他能看的那一面。而如果你能想明白为什么他要你做这件事情，想明白他的思维是怎么运转的，最后才得出要你做这件事的结论，那么你就算是看到这件事背后的本质了。有时候，当你想明白的时候，会发现他其实并不是想要你做这件事，其实是为了达到他心里的某个目的，而他觉得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让你做这件事才是合适的。这时候他让你做的这件事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否帮助他达到他的目的。甚至有时候，你帮他做了这件事就是错的，因为那人想出来的方法可能根本就达不到他的目的。很抽象是吧，这东西真是挺难解释了。”

震悠境点点头，问道：“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莫一华说道：“你在想我父亲为什么要说这些东西给你听。”

震悠境惊讶地看着莫一华，说道：“你怎么会知道？”

莫一华无奈地说道：“因为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啊……”

莫总统一个人站在总统府的露台上，周围很静，远处还有人在巡逻。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震悠境和倾若水两人抱在了一起，正是他们在天箭城机场外告别时的照片。其实林泉当初是有去看过倾若水的，当时正是莫星辰陪着林泉一起去的，只是最后林泉选择了暗中看倾若水，并没有去和她相认。

“林泉，这是你妹妹选中的人。我也只能将他从井底拉上来，让他看一眼外面的景色，至于以后他是会掉回井底，还是挣扎着从井里爬上来，就只能靠他自己了。毕竟智慧这东西本来就没有教导的方法……”

后面的这些天，震悠境一直都有些神情恍惚。这是他第一次碰到莫总统这样的人，他的话对自己的触动很大。大致上的道理是明白了，可是要做到真的很难。震悠境和斐果儿也讨论过莫总统的话，他惊讶地发现斐果儿竟然也知道这些东西，难道六大家族都是这样教育后辈的？

怎么想都想不清楚，震悠境索性一头扎进了图书馆，以前他对于政治和历史类的书籍不感兴趣，可是现在他却要好好补补课。莫总统说六大家族统治的联邦是现在相对好的政治体制，可是莫总统毕竟是既得利益者，他的话能不能完全相信，他需要从书里找答案。

震悠境废寝忘食地看着书，时不时会停下来沉思。琉璃大陆一开始是帝制的，乐成帝国时期琉璃大陆上灾害不断，蝗灾，水灾，旱灾，几乎每隔数年就会发生一次。同时人祸也不少，腐败的政治诞生了许多贪官污吏，他们的危害堪比天灾，许多人因为他们而家破人亡。那时候的人们将吃饱饭当成最大的理想，可即便如此，每当灾害过后，依然尸殍满地。为了生存灾民揭竿而起，农名起义时有发生。接着一些有野心的人开始想到要利用灾民，他们偷偷将发生灾害地区的粮食运走，夺走灾民们最后的希望，然后以救世主的身份将灾民组织起来，试图推翻乐成帝国。这真是一段看着就让人唏嘘不已的历史，因为乐成帝国内忧不断，只是维持现有的统治地位就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那段时期人类的发展就非常缓慢。

再看看现在的联邦，联邦是在乐成帝国倒塌后留下的一片废墟上建立起来的。现在联邦８８个主要城市都是后来兴建的。联邦大力开发水利设施，又设置了灾害预防措施，蝗灾，水灾，旱灾基本上已经消失了，唯一还能听到的灾害只有东部沿海地区不时出现的台风了。虽然联邦内部的竞争变的越来越激烈，但哪怕是最底层的民众至少也不用担心吃不饱饭。从基础建设到现在的信息化建设，联邦的脚步没有停止过，科技，民生，经济，都不是乐成帝国时期可以比的。

震悠境依然很迷茫。纵向比较下，现在的联邦的确好于帝国时期，可是这就表示六大家族的联邦是最适合琉璃大陆的政治体制了吗？他不知道答案，不过至少他知道了茹花同济会一定不是联邦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