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点，码头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少量的看守忍受着恶臭，漫不经心地散落在各处，对掉落在地上的两段尸体看都不看。开始的时候还有胆子大的人跑过来踹两脚尸体，或者吐上一口浓痰，经过一下午的暴晒之后，尸体都开始发臭了，还敢上前的人就很少了。也难怪这些看守不上心，万山被捕后帝国人连抗议都没做，自然不会有人来打尸体的主意。

按照规定是要曝尸七日的，可是现在已经恶臭难当了，要曝尸七日还了得？能坚持曝尸三日就算不错了……

一个身穿孝服的女人向着尸体缓缓走去，守卫瞄了一眼也没有当回事，估计又是一个家里有人死在帝国人手里的可怜人，倒是难为她一个女人有胆子跑这里来。

女子走过去挥手驱散了数以百计到处乱飞的苍蝇，蹲下身子温柔地抱起了万山的双脚，接着跪在地上竟然不怕恶心，用手将散落在地上内脏和肠子扒拉着聚拢过来，装入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袋子中。她就这样跪在往前走，她的前方是万山的上半截身体……

这个女人在干什么？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奇怪行为，只是场面太诡异了，大家只是疑惑地看着她，想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看守捏着鼻子站在远处，高声问道：“那个女人，你在干什么？”

女人听到了声音，抬起了头，用满是血污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顿时沾上了血迹和内脏碎片，她对着看守笑了笑，继续低头干她的事。

看守看到这张恶心的脸对着自己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竟然愣在了原地忘记了上前。

然而刚才那女人抬头的一瞬间，还是有人认出了她。

“那个女人好像是白马城的卫生局局长，好像是叫黄菀珞，我以前在白马城看到过她！”有人说道。

“对！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没错！我以前就是白马城的，出城的时候看到过她就在城门口。当时她还要我们别出去的，还好没听她的，否则我也要陷在白马城了。”

“那不是说白马城屠城的时候她就在城里？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应该是幸存者吧。你看她穿着孝服，是在为白马城的死难者带孝吧？”

“快看，她在干什么？”

远处的黄菀珞已经跪着走到了万山上半截尸体处，她轻轻地抱起了万山的身体，温柔地注视着万山的脸，许久之后竟然将万山的尸体拥入了自己的怀里。

这下谁都知道发生什么了。人群里已经开骂了。

“她在给万山收尸！”

“她身上的孝服是在为万山带孝！”

“你说她能在白马城活下来，是不是用身体换来的？”

“贱女人，你还是不是联邦人？”

“贱货，你是联邦的耻辱！”

“婊子！你生来就是为了给帝国人当马骑的吗？”

“烂婊子，万山屠夫的床上功夫好不好？现在他死了，你快看看他那玩意还能不能满足你！”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贱货！你就该下地狱！生生世世！”

……

黄菀珞抬起头，缓缓地站了起来，双手牢牢地抱着万山的两段尸体。她身上的白色孝服早就污秽不堪，脸上，头发上也沾满了血迹和不知名的肉块，在灯光的照耀下，她就如同一个女鬼！

当初在白马城，她竭尽全力想要保护城里的居民，最后帝国人还是破城了。那些居民将她摁倒在地撕扯她的衣服，用刀子在她身上划出一道道口子，将她的头发一把一把扯下来，对她来说那才是地狱，在那一刻她的心已经死了。然而更讽刺的是带着她走出地狱的却是帝国人，而且还是帝国人的元帅，万山元帅……

万山元帅对她很好，但这不涉及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就好像他很自然地就会对她好一样。她身上的伤好了，可是心里的伤却再也好不了了，太多的事让她想不明白。她想要守护的白马城居民掉过头来就像现在外面这些人一样谩骂着自己，殴打着自己，扒光了衣服侮辱自己……而一个下令屠城的屠夫却温柔地对待自己……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直到今天，她依然没有答案。

万山元帅死了，是腰斩，帝国人噤若寒蝉，连要回万山元帅的尸体都不敢。你们不做就由我来做吧……

看守已经在冲向黄菀珞了，黄菀珞对着那些谩骂自己的人笑了笑，这一幕真的好熟悉，他们总是对的，而自己总是错的……她转身抱着万山的尸体，跑向了码头边缘，然后一跃跳下了海……

大海是包容的，能包容下世间一切的对与错，善与恶，美与丑，成与败……找不到答案那就不要找了……

百舸镇。

戴贝蒂的七天讲座结束了，与会人员已经陆续离开，喧嚣的百舸镇又变回来原来宁静的样子。震悠境忙里偷闲和斐果儿走进了茶馆，刚点了一份茶点就看到两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来的是原白帆猎魔团的元老级人物董静雯，和她一起的是一个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其貌不扬的男子。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胡斐，紫荆花商会的会长。”董静雯软软地说道。

震悠境和斐果儿对视了一眼，不禁同时笑了起来，两人都看出了不对劲，董静雯什么时候说话做事变的扭捏起来了？看来这个男人和董静雯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你好，我是胡斐，很高兴认识两位。”胡斐伸出了手。

震悠境和斐果儿站了起来，和胡斐握了握手，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本来想要找董静雯帮忙搭线的，没想到那么巧在这里碰上了。我代表紫荆花商会向梅家提出合作请求，希望梅家能从雪溪岛进口粮食，紫荆花商会希望获得进口粮食的承销权。”胡斐开门见山地说道。

震悠境的眉头皱了起来，梅家有雪溪岛颁发的令牌，是雪溪岛合法的贸易合作商会。总会有很多人想发财的人找上门来，多一个紫荆花商会不足为奇。联邦因为战事不断，粮食减产严重，现在粮价一涨再涨，和战前相比翻了五倍都不止，看来眼前这个胡斐也是在打粮食的主意了。要不是他是董静雯带来的，这样的人震悠境连见都不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