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这就是你让我放弃和女朋友吃饭，专门跑过来给你当传话筒的原因吗？”

五分钟后，庄信鸿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位还算靠谱的朋友——程平义。

程平义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情，我直接拿手机给你，你跟她说一声不就好了吗？”

“那怎么行！”庄信鸿立即反驳：“如果我跟她说我把她包裹弄掉了，那岂不要被她杀了！”

“我想她最多一小时就过来的，就麻烦你在这等一等嘛！”

程平义眼珠子转了转，最终很勉强地点点头，道：“那行，我帮你站在这里，如果穆逐星过来我就跟她解释，那位陌生人回来我也帮你拿着快递，行吧？”

“感谢感谢！”庄信鸿双手合一，只差点要跪下来感恩戴德了。

“还有报酬——”

庄信鸿心头一紧。

程平义顺着指向超市的方向：“我四天的饮料，你包了。”

“两天。”

“三天。”

“行，成交。”庄信鸿感觉自己的心头在滴血，还必须很友好地击掌。之后，庄信鸿就被迫去寻找那位有些奇怪的陌生人。

庄信鸿一边穿过行人，一边看着包裹表面没被撕完的订单。他清楚记得当时撞到前，那位陌生人还在用力地撕扯着单子，把个人信息全部抹掉。

现在，他只能庆幸除了撕去的电话号码，还剩下一个详细的地址，这样他就至少有了可以询问的方向。

“——小区三单元502号。”庄信鸿重复念叨着这个地址，然后顺着路牌走了过去——这个小区并不算远，但从学校这边走过去也要十分钟左右。

自那一场大雨的洗刷后，城市的热气似乎就这么被冲走了。庄信鸿只得庆幸：自己再也不用受到不停出汗的折磨了。他一路顺着人行道走到了小区门口，并和其他住户走了进去。

“那个，请问一下三单元四号怎么走？”庄信鸿对着一位女士询问道。

“三单元502号？你认识他？”女士惊讶地张大了嘴。

“没有，我和他的包裹拿错了，我去换一下。”庄信鸿看她表情有点奇怪。

“我也是住三单元的，你说的这位是个奇人啊。”

“奇人？”

“对，他一天鬼鬼祟祟的，据住在他对面的人说，他似乎可以连着好几天不出来，不吃饭。然后时不时从室内传来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两个人在一样。出来呢必须戴着帽子，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女士抱怨的口气围绕着他的耳朵。

“虽说平时不怎么来往，但有时候总是会莫名地担心不是？”

庄信鸿跟着点点头。

走到单元栋后，他决定先不和女士一起坐电梯，而是拐到安全通道里，用印迹和德怀特联系一下。庄信鸿将袖子卷起来，露出印迹，轻声喊道。

“喂，德怀特，听得见我说话吗？”

印记逐渐显现出淡红色的光芒。

“怎么了？”德怀特沉稳的声音到达了他的脑海内。

接着，庄信鸿尽可能地简短地把事情复述一遍，然后等待着德怀特的答复。

“那行，我马上过来。”

听到答复后，庄信鸿才靠着墙松了口气，随后慢慢走到电梯口，乘上了电梯。途中，他一度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莽撞。

庄信鸿紧掐着鼻梁，最后还是长舒一口气：

算了，何必呢？自己都是经历过什么超能力绑架事件的人了，还会怕一个陌生人？

庄信鸿理顺衣领，慢慢沿着走廊走了过去，并触碰着走廊灯的感应开关。

按道理下午的阳光应该很充分才对，但由于这走廊过于狭长，尽头窗户的光芒也只能两手摊开。庄信鸿一路顺着门牌号走过去：

501、502！

庄信鸿看着门牌号，默默感受着心律的加速，强行抑制着内心的紧张。

等等——没有关门？

庄信鸿看着伸出来的门身，还是礼貌地敲门道：

“你好，我是之前和你相撞的，我们的包裹拿错了！来换一下！”

说完后，似乎室内并没有传来声音。

庄信鸿清了清嗓子，又重复了一遍，但依旧没有声音。

什么鬼？

庄信鸿这次将脑袋伸到开出来的门缝里：里面似乎和普通的公寓也没什么区别，只是窗帘厚厚地盖掉了所有的光线，也不开灯，整个公寓很暗。

他又把视线投到地板上：一滩血迹沿着伸到了房间深处。

庄信鸿下意识捂住嘴，防止自己的尖叫从喉咙深处冒出来。他这时候也不顾什么礼貌之类的，赶紧踏进房门，沿着血迹走到房间内。

门是半敞开的，庄信鸿没有犹豫，直接一脚踹开，看向里面：

那个陌生人此时半躺坐在床脚，绷带和口罩散落在一旁，破烂黑色的连帽衫染上了一大片血污。一把匕首掉在他那不断流血的手腕旁，衣服破烂的地方下密布着各种各样的创口，温热的血液流淌在木质地板上。

如果仅仅这样还好，更令庄信鸿感到生理性恶心的地方在于：他的身体布满了各种黑线，如同一条条线虫钻进了他的身子，在他的皮肤下安了家。尤其是他的后背，从衣服内伸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图案，直连着脑勺。

而眼前的整个人被剧烈的痛苦折磨着，嘴里的呜咽声不绝于耳，身子不自主地颤抖和翻滚着，汗水与鲜血混杂在一起。

陌生人看见了庄信鸿和手中的包裹，发紫的嘴唇吐出两个颤抖的字词：“给我、给我——”

庄信鸿听到后一边拆着包裹，一边观察着他的身体状况。拆开后，里面装着的是注射器，旁边配置着一大瓶药剂，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道：

止疼剂。

庄信鸿应该明白什么意思了，他赶紧撕开注射器包装袋，向注射器注入满满的止疼剂。但不得不承认，对于一个从小不怎么打针的人，他的操作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各种不娴熟。

“打哪里？”庄信鸿挥了挥手，对着陌生人道。

“随便、随便——”陌生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小，逐渐和蚊子扇动翅膀差不多。

“那就打手臂了。”庄信鸿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对着手臂一根血管扎了进去。

“欧——”陌生人的狰狞表情随着药物的注入开始缓解，呜咽声也逐渐小了起来，几分钟后，只剩下了急促的呼吸声。

他的双眼对向庄信鸿，缓缓道：

“地球人，谢谢。卡俄斯会保佑你的。”

“你是，卡俄斯那边的？”这句话震惊到了庄信鸿。

“对，你也知道吗？”陌生人艰难地扶起手抹了把汗，但血液也被抹到了脑门上。

“额，算是。要不我打120？”庄信鸿点点头，准备直接拿他手机过来。

“不用了，不用了。”陌生人吃力地摇了摇头，最后露出了一份对自己的自嘲：

“因为这根本不是病，这是一种自作自受，这是一种报应。”

“你——”庄信鸿吞回去自己的疑问，默默地听他的叙述。

“这段时间，止痛剂的效用越来越低，相比你也看到了，才发作没几分钟，我只差点要把全身剁了个遍。”

他慢慢翻了个身，将撕破的地方露了出来：抓痕、刀痕和咬痕。这让庄信鸿脸色发暗。

“地球人，你渴望永生吗？”

“啊？”庄信鸿被这一问震到了，他下意识回答道：“当然，人或多或少都会渴望更长的寿命。”

“那我给你一句劝告，地球人。”

“不要迷恋永生，永生的代价是你无法想象的，就像我这副烂肉一样，你会不断地在欲求死亡而不得的痛苦中绝望着，在不断的绝望和深渊中迷失自己。”

“永生不是解脱，死亡才是。”

庄信鸿听着他的话，不知说什么该好。

“庄信鸿！”

有力的脚步声在背后传来，庄信鸿转头看去：

“德怀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