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信鸿没有体会过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从书到读过许多类似的情境，比如你会开始回忆你的一生，或者你会发现你的灵魂脱离了躯壳。

但这些说到底都是作家的想象和推测。

他只觉得眼前一团黑，意识逐渐不属于自己。眼看着他即将跨越生与死的交界线。一声惨叫把他猛地拉回了现实。

离了地的身体掉回地上，庄信鸿近乎贪婪地大口喘着气，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他剧烈咳嗽着，心脏仿佛刚刚消受了一场完整马拉松。

等头脑供血充足后，庄信鸿抬头看向已经倒在泥土上的信徒，以及旁边的——机器人。

“孤枭。”庄信鸿的嘴里吐出了这个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提及的名字。

“好久不见，庄信鸿。”机器人挥挥手，相比起柯博雪的死板，庄信鸿差点产生了错觉：孤枭明显比柯博雪表现得更像人类一些。

“你怎么在这里？”庄信鸿揉了揉太阳穴，还没有从刚刚大脑供氧不足的昏迷中彻底恢复过来。

“一方面是保密，你的信息解锁权限还不够，另一方面是你还没到死的时候。所以我出现在这里。”

“有道理。”庄信鸿想起了徐顷柔和孤枭一直念的那句话：你可比你想象中出名得多，也重要得多。

他看向倒在一旁的信徒，他之前被德怀特打晕，现在又又被孤枭一剑刺穿了胸口，但是若按照永世教的宣言来看，估计一会儿他的身体又要复原回来。

“有意思。”

孤枭站在一旁，眼睛的晶体来回扫描着信徒的躯体。

“似乎这家伙的身体可以不断从周围吸取一切可以复原身体的物质，然后以此来达到生理上复活的目的。这个技术，有意思。”

“那个，你能看下余独行怎么样吗？”庄信鸿焦急地检查着余独行的身体情况。

“他挺好的，那个能量冲击不足以造成剧烈的内脏破损。只是因为第一次接触，对精神上的冲击远大于身体。所以暂时性陷入了昏迷中。”孤枭转头说明了情况。

庄信鸿也在感觉到余独行的呼吸后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该怎么办？

眼看着信徒的意识又逐渐恢复过来，哪怕有孤枭在旁边也不能很好地控制住他。

“你们——”

孤枭就在一旁漠视着信徒慢慢直起身来。

“好大的胆子，竟敢尝试着阻碍永世教的伟大进程，你们这些家伙——这些家伙一定会付出代价。”

庄信鸿想着这家伙就算是被挟持住了，居然还能不停放狠话。

孤枭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就仿佛是生物实验观察植物细胞质壁分离一样——对方不过是个实验品一样。

“你们等着，我们的神明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庄信鸿似乎看见了，看见了他的身体里好像有着和当时伊卡洛斯身上一样的图案。显然，孤枭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直接上前一步，把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的信徒放倒在地。

然后，他让信徒的后背朝天。慢慢地，直接把剑刺了进去。

“你要干什不要啊——”

尖锐的惨叫声从他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剧烈的疼痛裹杂着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旁边的草丛和泥土。在持续了近半分钟的惨叫后，孤枭似乎挑出了一样东西。

庄信鸿的记忆很少出错，他记得很清楚：伊卡洛斯身上也有一个像这样的珠子，它被镶嵌在身体里，谁也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的。

“你在干什么！怎么能将神明赐予我的东西拿走，快换给我，还给我——”

眼看着信徒快要癫入疯狂，孤枭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两刀下去，把他的四肢切得动弹不得。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这一刻，庄信鸿充分认识到了什么叫作“人类的本质”，但也在害怕之余想：这个雪白的，连一丝血液都沾不上的珠子究竟是什么？

还没等庄信鸿问清楚，孤枭就已经来回扫描分析了好几次。然后，他手掌一用力。

“咔！”

“不要，求求你，不要。没有那个我会活不下去的。求你了，快把那个给我，我没有它我活不下去。”信徒慌了起来，他趴在地上开始求饶，但是没有一句让孤枭听进去的。

孤枭再次用力。

“嘭！”

珠子爆了，变成了一片片碎渣，落到地上。

这是，信徒的身上猛地发生了异变，庄信鸿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上冒出了无数的纹路，就好像寄生虫一样宣告着对这个身体的主权。

“不要，不要啊——”

庄信鸿的耳膜快要承受不住这尖锐凄惨的叫声了，就好像是人死前的最后一搏一样。他捂住耳朵，看着信徒的面孔不断扭曲，仿佛经受着世界上最剧烈的痛苦和折磨。

渐渐地，声音小了下去；慢慢地，挣扎的动作消失了。

他最终带着他那痛苦的表情，停留在这个世界上。

他不再永生了。他死了，真的死了。

庄信鸿不禁望向刚刚杀了一个人的孤枭，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按道理而言每一个生命的逝去都值得叹息。但是只有这一次，他不想这么做。

“这究竟是什么？”庄信鸿尝试问道。

“你的权限不够，不能解开。”孤枭重复着柯博雪的口气，怎么坎特伯雷的人都一个模样啊！

庄信鸿索性不想这些，干脆把赫尔墨斯拖到余独行旁边。正当他准备请孤枭帮忙时——他已经不见了。

什么鬼。

庄信鸿看着这两个不省人事的家伙，心想该不会要自己一起搬走吧。

他看向德怀特那边——德怀特和所谓的神明来回交战着。德怀特一直尝试着尽可能不波及到周围的存在，但对方可没有任何的顾虑。

而且更糟糕的是，对方似乎并不怕疼痛，所以进攻起来更是迅猛。在抓到一次机会后，神明直接一拳打在德怀特的腹部，让德怀特的面部流露出了痛苦的神情，连着倒退两步，左手捂着被打的部位。

正当庄信鸿陷入两难时，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他的面前。

“张涵羽房东，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