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房间里面,陆风看着面前用尽全身力气来挺直腰板的楼之老妪,楼之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缓缓说道:“六采章现在就在这个余立院当中,只是因为年岁尚小,被安排在了后院,我或许知道你们来找六采章的目的,和羽阜门有关,但是我想说的是,六采章他还是只是个孩子,没有必要为了宗门之间的事情而遭罪。”
“是个孩子又如何,父债子偿,这个道理我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陆风根本没有给楼之辩驳的机会,楼之张口欲言,陆风接着说道:“六叶的事情我想你也是清楚的,关于这个人,我现在已经不想多说什么,毕竟人已经去世,在多来理会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同情之心吗,六叶这个人我也清楚,当初也算的上是一个暴发户,但是你不要忘了,六叶他在家中还有一个孩子,我想你也见过那个六南,同样是孩子,为什么你就不能一视同仁。”楼之被陆风这一番话气的身体发抖,接着说道:“要是你们是来为了拿六采章的人头,那我绝对不同意。”
陆风双眼冰冷的看着仅有几步之遥的老妪,嘴角微微上扬,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在淋巡城内有着势力,你也知晓我的身份,要是说我一定要拿呢?”
楼之睁开不大的双眼,冷笑道:“好歹我在余立院也是一把手,难道你就以为余立院只有这些胭脂俗粉的青楼女子?你可不要忘了,先前审问六叶那个小三的时候,余立院可是派出十七名四品内力的武夫,就凭你一人,难不成还能在这里翻了天不成。”
“这话说的我爱听,要是我说我确实有着能够让余立院翻天的实力呢?”话音落地,氤氲内力浮现,狭小空间内的物件全部剧烈颤抖,放在陆风身边的茶杯也是在一瞬间布满裂缝,杯中水全部洒在了桌子上。
楼之轻轻的踩了踩地面,身后突然出现一名身着黑衣,面带笑容的年轻男子,用着十分温柔的声音对楼之说道:“我说楼之姐姐,我刚刚吃完午饭,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有人说要拆了余立院,你就辛苦些,至于银两,不会亏待你的。”楼之缓缓走到座位上,吹了吹茶杯中漂浮在水面的茶叶,喝了一口。年轻男子看了一眼陆风,微笑着说道:“难不成就是你说的要掀翻余立院?”
年轻男子看着面前骨瘦如柴的陆风,大笑一声,声音回荡在这个空间内,但是紧接着,就是向前踏出一步,一指指出,其气势,宛如黑夜中一柄利剑,在烛光的闪烁下,显得格外的渗人,陆风自然是丝毫的不退让,侧身避开之后,一掌推出,二人没有多说一句话,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施展起了手脚。
一掌之后,紧接着就是一拳,年轻男子闷哼一声,抬起左脚,当初了陆风的这一拳,年轻男子淡淡说道:“这位客官,你这一拳可真的是没有一点力气啊。”
陆风一脸冷笑的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年轻男子,手腕一抖,以拳化掌,一把抓住年轻男子的左脚,向后退去一步,只见到年轻男子面露难色,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坐在一旁的楼之看着眼前这一幕,缓缓放下茶杯,笑道:“你先下去吧,你还是要好好练练。”
“楼之姐姐,要是放在外边,我绝对不会输给他。”年轻男子用着撒娇的口气对着楼之说道,只见到楼之狠狠的瞪了一眼年轻男子,年强男子就立马离开了这个房间,楼之长叹一口气,严肃的说道:“既然你这么想要这个六采章的人头,那我就带你去好了,至于能不能拿到,那就看你了。”
“难不成你又想耍什么花招?”陆风对于这些已经早就是耳熟能详,在竹林内,徐正安就经常告诉陆风,关于江湖上的一些处事态度以及手段。楼之笑了笑,说道:“有些人,我们余立院高攀不起。”
说着,楼之就带着陆风从另一个门离开了这个狭小房间,穿过一段回廊之后,陆风见到一个仅有四五岁大的孩童坐在院落内,手中拿着一本书,楼之一脸微笑的走上前,拿走了孩童手中的书本,和蔼的说道:“采章乖啊,这次奶奶给你介绍了一个江湖人来给你认识。”
陆风站在楼之身后,神色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六采章,与青鱼相比,六采章更显得可爱些许,六采章一听到江湖人三个字,立马激动的大喊一声,举起双手双脚,大笑的看着陆风,或许真如先前楼之所说,面前的这个六采章,就是一个孩童,无忧无虑,没有宗主的风范,也没有江湖当中应有的气质。
楼之缓缓在转过身,轻声说道:“你现在还要这个小孩的人头吗,要是你忍心,可以拿去。”
在陆风看来,楼之与先前见到判若两人,如果说先前还是为了六采章能够已死拼命,那么现在,就是一个寻常人家的老人,陆风有些疑惑的问道:“为何?”
“哪有为什么,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看似暖心之事,延伸出去,那就是黑黢黢的利益。”楼之不屑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先前在房间内听的很清楚,六叶的财宝,就是面前这个小孩,全部的事情,也都是因为这个小孩发生,六叶的性命,也是因为这个小孩而结束。”
说道这里,陆风神情一震,楼之接着说道:“当初我也是和你一样,关于那个羽阜门,明面上是个宗门,其实就是六叶赚取银两的一个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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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立院三楼的房间内,风吴在老鸨的带领下,走进房间,在见到孟落和书河之后,瞪大双眼,惊讶的说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孟落转身见到风吴,淡淡说道:“我猜,你来也是为了六采章的事情?”
“这些事情我都已经知晓了,我前来是来问楼楠姑娘,关于六采章的位置。”风吴走到风吴身边,轻声说道:“我说,你们来这里该不会是那啥吧?”
“什么那啥,你也不动动的你的脑子,陆风现在已经和楼之在谈话,关于六采章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孟落狠狠的打了一下风吴的脑袋,坐在一旁正在和书河闲聊的楼楠微笑的看向风吴,淡淡说道:“我说你们一个个的就不能一起来吗?”
也就在这时候,房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走进来的,是一名中年男子,风吴对于这名中年男子有印象,激动的说道:“可是胡老哥派你来的?”
中年男子点点头,对着房间内的众人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要和陆风少侠谈谈,关于羽阜门的事情。”
风吴暗骂一声,从胡骇杨居住的地方离开之后,风吴就朝着余立院赶来,本想着能够在确定了六采章的消息之后,在与陆风等人一同前往,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陆风一行人先行来到余立院,而胡骇杨则是留了一手,俗话说的好,河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句话用在现在的场景实在是合适不过。
楼楠在见到风吴的表情之后,立马走上前,微笑着说道:“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余立院向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见客只见一位,要是您想要见那位少侠,还请等到那位少侠离开余立院之后,在与其商谈。”
话毕,楼楠就做出了一副要赶人的架势,中年男子也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面对宛如仙女一般的楼楠,很难说出留在这里的话语,中年男子也只好到门口等候。楼楠关上房门,对着风吴说道:“待会等到陆风少侠出来之后,我会带着你们从另一处地方离开,这里,关于那个人怎么对付,我想你们应该有办法。”
“多谢相助。”风吴抱拳说道。书河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房门,里面没有一点声音传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是落在了陆风与楼之的谈话,现在所有事情都指向六采章,唯有得到六采章,才能够得知六叶留在淋巡城的宝藏是什么,也才能够知道月初门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我说,六叶已死,这件事我们可要告诉六阜,六南他们?”书河轻声问道,在当初进入淋巡城的时候,书河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会这么复杂,原本书河只是想找到六叶,好好说教一顿,就可以放心的离开这里,但是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书河才发现,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复杂很多,说是复杂,其实是让人恶心很多。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陆风和楼之依旧没有从房间内出来,风吴开始着急起来,对着楼楠说道:“楼楠姑娘,陆风在里面谈论什么,居然需要这么久?”
“你别问我啊,是你们一个个的要来找六采章,现在又嫌时间太长,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楼楠给了风吴一个白眼,将手中的糕点塞入嘴中,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就在所有人都好奇陆风和楼之在谈论什么的时候,房门悄然打开,陆风手中拿着一封信,脸色阴沉走进房间内,楼之紧随其后,所有人都上前询问事情如何,只听见陆风说了句:“六采章已死,现在羽阜门的宗主之位,暂时由我来带领。”
所有人这句话之后,皆是瞪大双眼,楼楠惊讶的看向楼之,楼之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我们也有责任,要是当初能够找到像陆风少侠这样的人,或许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楠儿,你送他们离开吧,先前支付的八百两银子,全部退给他们。”话毕,楼之就缓缓回到那个狭小空间内。楼楠在见到楼之脸上的笑容之后,就知道这件事情绝非陆风表面说的那么简单,带着陆风一行人从一处暗道离开。
暗道内,楼楠挡在了陆风面前,双眼微红说道:“关于六采章的事情,我还有些问题想知道。”
“我知道,我想在这里的所有人,也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我们想要找的所有答案,都在六叶留下的这封信上面。”说着,陆风拿出紧紧捏在手中的信封,楼楠接过信封,缓缓打开,信上的内容十分简单,就是关于羽阜门宗主之位的传承,但是在楼楠看了一遍之后,泪水从脸颊滑落,陆风笑了笑,淡淡说道:“你应该就是六采章的母亲吧,其实在楼之告诉我这件事情之后,我很震惊,但是后来想想,一个母亲,为了能够保全女儿的性命,也能够保护自己的孙子,也算的上是十分伟大了,六叶也不能说是滥情,只能说在有生之年,没能够早些遇到你,而那个翠丽,也算是个可怜之人,这件事情的经过,要怪,也只能怪这老天的不公。”
所有人在听到陆风说出这番话之后,皆是瞪大双眼,这件事相比于先前楼楠与胡骇杨所说的事情,还要吓人的很多。楼楠抹去泪水,露出一抹微笑,说道:“那么这件事情也就算是彻底结束了,只是有些可惜,采章这辈子都不能够见到他的父亲。”
“有时间的话,不妨带着六采章去城西的那户农家去看看,我想,那户农家的农夫,很想见见六叶真正的心爱之人,也想见见关于天天上门向他们讨要银两那些个街头混混背后,到底是谁。”话毕,陆风便绕过楼楠,径直走去,风吴,孟落,以及牵着书河手的青鱼也是紧紧跟上,只留下楼楠一个人在暗道内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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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发生在两年前,当时的六叶虽然算不上身价过万两,但是怎么算算,自己手头也是有着五百两白银的储蓄,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六叶一次路过赌坊的时候,见到一个人被赶了出来,一群人对着这个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六叶见到了,立马上前询问,才得知这个人是因为欠了赌坊老板八百两白银,六叶想想这也算是积德,就与赌坊的老板谈论,将自己身上的五百两白银全部给了老板,剩下的三百两等到明日在付上,而被赶出的那人在见到六叶能够帮助自己,也就这么跟着六叶从商。
因为还欠下三百两,六叶手头一下子根本拿不出这么多前来,若是把这五百两的出处说出去,别说是要被翠丽一顿数落,还要被身边的人嚼舌根,所以六叶也就说自己染上而来赌瘾,将五百两全部赔光。
一人独自来到余立院,在当时身为淋巡城算上的是略有富气的六叶可以说是余立院的人人人都知晓,也有很多人都知道,六叶与楼楠二人的关系,六叶找到楼楠,借了三百两白银,并且告知这件事不能够告诉其他人,但是六叶没有想到的是,身为余立院的一把手,楼之所居住房间就在楼楠的隔壁,并且能够十分清楚的听到六叶与楼楠之间的对话。
在六叶离开之后,楼之从房间内走出来,脸色严肃的对楼楠问道:“你可是动了心?”
楼楠面色沉静,缓缓点了点头,淡淡说道:“这个人与其他人不一样,我能够看得他眼中那善意。”
“说吧,那个小孩在何处?”楼之在见到楼楠的脸色坚定之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就在三年前,楼楠就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与楼之大吵了一架,从那之后的一年时间里面,楼之没有见过楼楠,而楼之在后来也才得知,六叶在当时也是消失在了淋巡城。等到楼楠回到余立院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而楼之也是能够确定,楼楠已经生下了一个小孩,只是接下去的两年时间里面,楼之与楼楠二人几乎见面就是冷言冷语,楼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就在六叶借走了三百两银子之后,楼之与楼楠好好的谈了一番,楼之也才确定了二人之间的关系,楼之以为这件事情就在六叶归还这三百两之后就结束了,但是没有想到在一年之后,六叶牵着仅有一个四岁大的孩童出现在楼楠的房间内,楼之才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就在六叶将孩童与信件以及银两全部交给了楼楠之后,六叶也就不见了踪影。
楼之也是渐渐接受了这个无名无分的小孩,取名为六采章,而在看了六叶留下来的信件之后,也是通过一些手段告知了天下,羽阜门的宗主,名叫六采章,而身为六采章的母亲,楼楠,则是没过一段时日便会前往宗门一次,但是慢慢的慢慢的,羽阜门这个三流宗门人丁稀少,很多人在见不到宗主之后,也是收拾包袱回家,而先前交付的那些银两,也是全部都到了楼楠的手中。
直到楼之带着陆风见六采章,才将这些银两,全部交于陆风,而陆风,则是将这些银两全部放在了信件中,给了楼楠,为的,就是能够让楼楠好好的照顾这个只是听说过江湖故事的,什么都不知道小小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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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陆风将这件事情全部告诉了风吴等人,所有人在听了之后,也都是沉默不语,书河也是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按理来说,这件事情本就是六叶不对,要是不去赔偿那个什么八百两白银,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既然这件事情结束了,那么我想我们是时候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风吴伸了一个懒腰,然而就在一行人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先前在余立院见到的那名中年男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中年男子一脸微笑的对着陆风说道:“陆风少侠,我家主人有要事要和你商量。”
陆风眉头微皱,中年男子接着说道:“我家主人愿意用三千两白银,来买走羽阜门的宗主之位。”此话一出,站在一旁的风吴瞬间不淡定起来,三千两,可以说是一些寻常人家几年才能拿到数目,而现在只要陆风的一句话,就能够拿到三千两,孟落和书河也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中年男子接着说道,“放心,这个交易绝对不会对你们不利,要是阁下感兴趣,还请这边走。”
说着,中年男子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风吴激动的握住陆风的双手,说道:“陆风,等什么啊,咱们赶紧去,三千两啊,够我们用上好几年了。”
陆风也是笑了笑,点点头之后,就跟着中年男子向着胡骇杨居住的地方走去。
余立院三楼,楼楠双眼微红的斜靠在窗户边,手中拿着一张泛黄的纸张,上面写道:
春风拂面绿叶出,溪水潺潺游鱼跃。
两岸飞鸟啼声近,忽闻走兽驱冬寒。
纤纤柳枝徐缥缈,漫漫黄沙冒新生。
清秀始于山水间,无花翩跹独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