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子，可不对啊。”

菏泽虽是一片大泽，但这其中也并非一景，因其本身奇大，宛若汪洋不望其边，故被当做天险，往日即便青族战败，躲入菏泽多半只能不了了之。

而玄炁与通靈所在的，是菏泽之中唯一一处“固定”的地域，【泽上赤林】，这一片地儿，在菏泽之上，有一层土壤。

这层土壤平平无奇，但其形成的方式却是极为恐怖，它们是由这一株【赤林】亲自从菏泽之底给抬上来的。

没错，这一片看起来无边无际的赤林，事实上是一整株有第二步修为的赤木。

赤林尊，与青族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准确的说，是一直臣服于历代的青丘帝君。

即便是眼下的这位帝君姓苏也没有任何关系，赤林尊臣服的一直是青丘帝君这个尊位，而非帝君本人。

赤林尊是按部就班修炼到第二步的第一个植物之灵，他的道界隐藏于根系之中，深埋菏泽之底的地下，而这赤林之中看起来的每一株，都是他的一具“众生”，准确的说每一个死在这儿的人，都会被其转化为一具“众生”，拥有生前的修行，而且甚至还能继续修行。

这也是赤林恐怖的原因，若非六法司与旨琙殿的人，谁来这儿都讨不了好，因为这儿，是活的。

但以眼前一条看不见的线作为分割，这边是赤林尊，但那边却与他们以前所认知的赤林尊有所不同。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不同。

“这还用你说?”玄炁撇了他一眼，既然停下来了自然是有问题咯，“看来我们小看这次会盟了，也是，他岚台苏氏初掌帝印，终究是要立一下威的。”

“这局，似乎有点眼熟。”若是通靈自然是不可能有此见识，但眼下通靈从某种意义上是苏王瑧的化身，苏王瑧所知道的，他自然也有印象。

“哦?这竟还是一个局?”玄炁亦是阵道大家，白玉京十二位楼主之一，但自问没那本是能布下一个局。

阵近互道，是为局，他本以为除了阵君余烬与那不知深浅的守尊，再没第三人有这本事，不成想深居简出的苏氏新主，竟也有这般手段。

“我看这既非从工十二局之一，亦非于白墟卷上列名，世间有名的局莫不过如此，你既说这是一个局，是从何而知，该唱何名，些许变化，一一道来。”玄炁也不客气，径直问道。

若是旁人自不会如此耿直，但言决司中消息不可隐瞒，若有问起，必须回应，这是青族初建六法司便定下的规矩，毕竟言决司严格的说算是一人。

谁也没想的，这世上竟还能有法反制法因入逆斩我刀。

“天女姓涂山，自然没什么印象，毕竟过了这般岁月。”玄炁是余禹楼主，又是女身，故称余禹天女，“此局在我苏氏的云阙之中有所记载，在七千余万年前那一次六卷署公示的那一版【奇巧六卷】中，曾列于【白墟卷】上，名唤【往虚不第】，此局有八字箴言，若信则死，不信则生。”

若要在白墟卷上署名，要符合三点。

其一，此阵本身要近乎于道，也就是说，它必须得是一个局。

其二，得有人把它布出来。

其三，把它布出来的人，亦得在奇巧六卷上署名。

也就是说，此局早已在奇巧六卷上消失不知有多少岁月了。

“按理说此局被青丘帝君布下，已符合列名白墟卷的资格，可为何我查不到呢。”凡是迈入道境三步的尊者，都能以自己的道沟通天道，查阅被六卷署留刻的奇巧六卷，但玄炁方才已经试过，根本查不到。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如守尊一般无法被六卷署所捕捉，位格太高，这我们这位帝君恐怕还不够资格。”通靈撇嘴道，“其二，也是我最怀疑的一点，我们这位新帝君，极有可能是六卷署的人。”

六卷署在赤县的神秘度仅次于守藏室，据传其行走在外的所谓【执笔令】，有的来自过去，有的来自当下，甚至还有来自未来的。

青丘帝君苏瑶曾被证实是异星，来自未来，甚至并非此界的未来，其人是六卷署的执笔令，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如此一来，其人成为青丘的帝君就有点恐怖了，不知六卷署是否动了“凡心”?

“若信则死，不信则生。”通靈许是看到了这位余禹天女脸上的尴尬，毕竟眼下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要给些面子，不然隐藏不下去，“若是相信眼前这一切为真，便是现实模样，这一步下去，后面什么可能都有，便是十死无生，但若是坚信眼前这一切为假，这一步则是生。”

这般简单?

想想简单，但这可是一个局啊，已近乎于道，莫说他们自小在此摸爬滚打，一寸一厘都清楚得很，自是清楚眼前这一切是真的，仅仅隔了一层薄膜罢了，哪怕是来的是一位第三步的大尊，眼前所见一切，灵识所过，微毫可见，这层膜若没有天大的本事根本看不出来。

玄炁与通靈算是半个第三步，也只能看出有那么一点违和感。

“这么说来，我们是过不去了?”玄炁心中稍微一想，便清楚了此中关窍，若要过去怕是只能封闭一切识。

那么问题来了，封闭一切识，包括意识，俗话叫入妄，常说入妄容易破妄难，更何况眼下极为仓促，甚至没有护道之人，谁也不能保证对面会没有人埋伏着。

若是有人要对他们家尊主不利，那只需把他们拘住，知言尊便永远少去一道刀意。

更何况是他们这两道即将大成的刀意，更是珍贵异常，轻易损失不得。

“你可有什么办法破去此局。”玄炁思考一番道，“便是你我二人都对此愁眉不展，我此次带来的虽都是好手，但阵道一途，可无人能越过你我，他们可是凶多吉少。”

“依我看，他们根本不可能发现得了这些许诡异之处。”通靈轻笑一声，竟直接迈步跨过了他们眼中“存在又不存在”的天谴，“而且，若是这位青丘帝君还打算要我言决司一部，便会在这局中留下一个后门。”

玄炁赶紧上前一步，亦跨了过去，捂住了通靈的嘴：“你疯了?”

“哎呀，放心吧。”通靈面不改色地从玄炁的发间扯出一条虫子来，这虫子虽还活着，但看起来似乎被节制了活性。

“这局似乎也是一层过滤网，咱们这位阵君昔年是听雨氏的少主，听雨一族其本命神通便是御使虫族，听雨的帝族更是被称作御身，身份尊贵。”通靈从自己的发间也取出条状若黑发的虫来，在手中把玩道，“眼下配合阵道，更为诡谲难防，但我既已猜测我们这位帝君是六卷署的执笔令，那便给她足够的信心，果然这往虚不第局有我猜测的效果。”

赤林对除了六法司及旨琙殿以外的人都是必死之险地，可以说此次会盟，除了言决司的这些人会从此处入菏泽，别人根本不会动此念头，在这儿设下一个局，避免无关人等查知青族动的手脚，又能让言决司的人能摆脱阵君余烬的窥视，将消息带来，一举数得。

当然，也得适当地消失几位，以表示“损失惨重”。

“你倒是聪明。”玄炁虽恼自己没有发现，但也不好说什么，事实上以前的通靈的确不可能有这般观察力，但受了苏王瑧的余荫，即便眼下苏王瑧未降临到他体内，但做到这一点也算是小菜一碟

“天女几乎迈入最后一步，即将得赐去字，现下怕是在思考转劫之事，发现不了也实属正常。”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通靈很得体地帮自家前辈兼上司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别贫了。”玄炁将目光看向菏泽城道，“一位真正的去字行走来了。”

也只有像她这般几乎步入去字，才能感应到法因入逆斩我刀进入最后一个阶段时那堪称恐怖的且内敛到极致的刀气，与极为收敛的几近大成的自我。

这是言决司真正的实力，每一位去字行走都能轻易解决所有前八字的行走，故被称作刀主，排名前四的几位甚至其实力可能超过了知言尊本人。

九为数之极，言决司的刀主只有九位，其中常年镇守在菏泽的有二，乃是去弋，去劫两位刀主，分别名列第二与第三，直接听命于青丘帝君，随侍元泱宫的有一位，便是排名第一的去因刀主，传闻知言尊身边的去果刀主虽名列第四，但其一身实力却有可能超过了名列第一的去因。

这四位便是眼下身在菏泽的刀主，却不知来的是哪一位。

“属下玄炁（通靈），参见去果刀主。”奇怪，这位去果刀主可从未离开过知言尊身边，眼下竟亲自来迎接他们?

“名列第七的去明刀主于十日前归鞘，眼下玄字中有资格升入去字的也只有玄炁你了，我这边先恭喜了。”去果刀主虽嘴上说着恭喜，但却是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几位司首这几日便在商讨要对白玉京动手，眼下正差各位的消息了，两位且跟我来吧。”

“有劳刀主了。”虽说得到自己可能晋去字的消息，但眼下可未成定局，且就算晋了去字，她恐怕也在去果手下走不过几合，自然不敢有丝毫自得。

至于通靈，就更不敢了，言决司的九位刀主除了鬼神莫测的刀术，各自还擅长各种秘术，他可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哪一门能发现他眼下状态不对的。

谨慎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