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沧山洱海执掌天下权柄之后,因为和昌帝庭虽名存实亡,但至少名义上这天下,还是和昌帝庭的天下。
主要是懒(悄悄地)。
所以,沧山洱海沿用了和昌帝庭时期的地域划分,多以高山峻岭,长江大河作为地域划分的主要标准。
景州,是南境一大内陆州,南有暝州在下,北有端,涯二州在上,东西两面又各与喆,云二州相连,如此毗邻五州,已是颇为重要的一个大州。
而且而且,景州还不仅仅是赤县三大珍馆安乐坊的总部,还是南中八姓之一,景安爨氏盘踞之地。
南中有八姓,南境却仅有五州,能在南境独占一州的仅有一家,景安爨氏,便是沧山洱海位于南境的支脉经世殿,也要给其几分薄面。
不成想天降大祸,竟遭了此事,以三山四海的诡异,怕是凶多吉少。
筱念念自东望阁而来,自然是在喆州与景州之间的连山落下,需得好生观察一番才好做决定。
毕竟这事关十一界之一,即便是筱念念也不敢保证自己进了三山四海便有十成把握能活下来,足可见其恐怖之处,再谨慎也不为过。
是个人在此都能看出来眼下景州的诡谲之处,那归渊的降临竟是严格按照了景州与喆州的边界,丝毫未有改动,甚至某些部分还高出了连山的山头,却没有漫过来。
据筱念念所知,自昔年和昌帝庭划分诸州边界,被世人所认可以来,至今已有数千万年,这无数年来即便是凡人愿力的认可,若有引导,也足矣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结界,更何况连诸修都认可其划分。
看来正是这个结界将归渊牢牢地束缚在景州之中。
对了,连山君一直在此处,应当知道些什么特殊情况吧。
昔年和昌帝庭初立,事实上并未对赤县形成绝对的掌控,彼时各处精怪山鬼颇多,多在山头自立为王,庇佑一方。
和昌帝庭灵机一动,大封诸方地祇,以此“收服”了各地精怪,并以诸如山君,地君,水君尊称,只是也只是表面上收服罢了,这些地祇都拥有自己的自主权,受到的限制极少。
但沧山洱海与和昌帝庭可不一样,沧山洱海固然是一个散修组织,但其对各方的掌控却远超和昌帝庭,而且诸方地祇倒是真诚归属于沧山洱海。
主要也不敢不真诚,沧海各方司脉的手段一脉相承,皆让人信服之极。
而对待不听话的,自然也狠辣果决。
“连山君何在。”筱念念的声音带了些许法理,使其能传遍整个山脉,以放置某些人以未曾听到作借口,“速来见我。”
话音落地,便见身前不远处长出来一颗竹笋,这竹笋挣扎着在须臾之间长成了一颗连叶竹。
此竹是连山的特产,竹叶与竹身并非由茎相连,倒像是被人摘了下来,又以飞叶之术给射到了竹身之上一般。
只见这根竹子轻轻摇曳,一道清脆且稚嫩的声音传入筱念念的耳中:“连叶参见瑶池帝君。”
这连叶是连山一株连叶竹化形,这株连叶竹长在连山灵脉之上,早与灵脉相连,成了这山的山灵,修为日久,被人封作连山君之前便被视作山神供奉,算是比较古老的山君了。
只是草木山石一类的精怪化形本就难如登天,更何况连了灵脉的连叶竹,这位连山君数千年前才成功化形而出,似是由于常有孩童在连山祠边游玩的缘故,他也化成了一垂髫小儿,但若因此轻视其阅历可就错了。
他早以连叶化身,游历尘世许久,不然也不能这般顺利地脱胎而出。
他的连叶化身受了沧山洱海颇多恩惠,也入了沧山洱海经世殿门下,知其情况之后,又常有大能高德前来为其说法,是绝对的嫡系。
否则若是一般的山君,筱念念早就施展手段将其拘来了,哪会这般客气。
这位连山君还在安乐坊中任职,而且地位不低,是安乐坊方面与筱念念联系的三位接头人之一,甚至于若非化形过晚,他还有可能接任安乐坊的坊主。
不待筱念念开口,他便很自觉地交代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此事其实数日前便有征兆,属下也在第一时间递交了东望阁以及附近的经世殿,只是近些时日秀鄢帝君陛下失踪,此前又看不出什么情况,直至今日才给您发了急报,经世殿殿主至尊道身亲至,眼下已经进去了。”连叶道,“起初是无数在空中漂浮的尸骸虚影,又似有水光隐约可见,并无什么实际的危险,但安乐坊坊主叶之鹿与那爨氏家主爨阳都曾是进过三山四海的人物,他们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归渊的投影景象。”
“两位通知了全州同道及凡人,带上了愿意一起走的分了五部撤离景州。”
这二人倒是果断的很,若是事后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他们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那他们人呢,叶之鹿其部该是从此处撤离的吧?”筱念念问道但事实上,她已有不妙的预感。
此处怎么看也不想是有大队人马撤离过的样子。
“已经晚了。”连叶叹了一口气,“景州不知为何成了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结界,与那葬尸渊颇有几分相像,他们要想活,恐怕只能顺着那条安全的路下到法入渊,只是这三山四海从未一次性进去过这么多人,若全化作那诡异的尸骸……”
想想就觉得恐怖。
筱念念上前,将手贴到那归渊之前,果然感受到一层无形的膜,一如葬尸渊的一般,若不用力,根本进不去。
她方从葬尸渊回来,清楚得很。
“这哪里只是相像,分明和葬尸渊的世界胎膜一般无二。”筱念念表情凝重,这般无声无息便灭了一州,且连逃离的机会都不曾有,这手段实在可怕。
只但若是能找到布置这胎膜的存在,自家师尊便有可能从葬尸渊回来。
如此想来,倒也不无好处。
只是这其中境况如何,还需一人进去探查一番,虽连叶已说,经世殿殿主白衣少帝莫白衣已有道身入内,但他可不知道万世文书之后走出来一位古老存在。
筱念念灵机一动,倒想到了一个完美人选,反正他道身多,损失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见她从袖中抽出一杆奇异的笛子,尺许来长,有莫名光华流转。
每个初次看到这笛子的,都会被这笛子深深吸引,一不小心便会沉浸在过去的美好回忆之中,在短短一曲笛声之中便会走完自己的一生。
这是一杆涉及了时辰之道的宝笛,但对金仙成就便失去了效用,对筱念念这等存在来说,更不过是用以把玩的奇物罢了。
这笛子名唤咫尺韶华,是苏子瞻送予筱念念的礼物,可用于召唤苏子瞻的道身。
也不见筱念念做什么动作,这笛子刚一抽出来,便自动开始吹奏一曲悠扬婉转的曲子,这曲子乍一听美妙之极,却完全无法把握其妙处,仿若时间一般,无意间便在你的指缝间流逝。
连叶贵为第四步金仙之身,太乙道果,也是恍惚了一段时间才清醒过来,足可见这笛子的诡异之处。
这笛声响起不到半晌,便见一只纤纤玉手抓住这浮在半空中的笛子,又将其递交给了筱念念。
来人似是一翩翩少年,又像是豆蔻少女,实在无法分辨,看样貌年龄,分明比之连山君的样子也大不了多少。
本就是男女不分的年纪,一身淡红色襦裙,更是让其增添了几分可爱。
灵秀宫门下从来只收女子,但也有例外,而这些例外无一不是灵秀宫的这些小姐姐们捡来的孤儿,自小修炼灵秀百花赏。
这灵秀百花赏可是女子的法门,男孩子修炼自然有不得了的后果。
永远长不大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而且这些“孩子们”也未必愿意长大。
也不知苏子瞻是怎么混进灵秀宫门墙的。
“看来师姐是想让我进去一趟。”凡送去东望阁主阁的文书都会有一份备份送到苏子瞻这里审核,有时候即便是阁主通过的事情,若是苏子瞻反对,那也要另说,这算是对阁主权利的制约。
当然,这一家子都是自己人,一般苏子瞻也不会反对阁主的决议。
所以,他是知道景州的情况的,也清楚筱念念叫他过来是为了什么。
“怎么,你不愿意?”筱念念虽然有点不高兴,但若是来的是苏子瞻的其他道身还好说,面对灵秀宫的这一具她还当真下不去手。
毕竟实在太过可爱了,简直犯规。
莫非苏子瞻是想到这一点才让这一具道身过来的?看她回去不好好教训他。
“自然不是。”苏子瞻面无表情,“只是我这番进去,主要目的是找到安乐坊的人,还是那位存在。”
“那一位恐怕会进入三山四海的最深处,你有把握进入无道海吗?”筱念念反问道。
“没有。”苏子瞻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就是没有,这没什么好扭捏的。
“那不就结了,先找到叶之鹿等人再说,不过,若是能有机会找到那一位的下落,自然是最好的。”筱念念道,“可能只有他,才能帮我们找回师尊。”
“为了师尊,我这具道身,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代价。”
显然,他已经把道身此去,视作一去不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