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这师父是来通知你沧海对于景州之祸的对策？”方池笑着道，“东望阁可未曾征求其余六脉的意见吧，越发霸道了。”

“我记得沧海的规矩是，领头的支脉可以决定沧海的大致战略方向，直至其衰弱至无法再带领沧海，或是后继无人。”杜一一自然是要为自家师父反驳，“其余支脉只有在主脉方针可能会动摇沧海根基的情况下才有发言权，而且东望阁眼下人才辈出，足足五位大罗，你们拿什么去比？”

“你经世殿总领沧海的时候，可也未曾想过要征求其余六支脉的意见吧。”杜一一对方池的双标行为大感不屑，“领导者，自然要有领导者的气魄。”

“这次不同。”方池叹了一口气，“你过于低估了三山四海，也过于低估了那位能将三山四海收作道场的狠人。”

方池这句话成功地让杜一一皱起了眉头。

在他的想法中，再不济也不过是一位与烛九阴同等的第八步古神从归寂中复苏罢了，且将净，禁，镜三山作为奇遇赠予赤县，虽不知其深意，但至少看上去也是一件好事。

方池为何会说他大大低估了三山四海及背后的这位大佬？

“难不成，你被摄进去过？”杜一一问道。

方池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没错，而且身不由己。”

方池可不是表面上作为经世殿殿主，第四步绝巅的修为，事实上经世殿殿主一般是他的化身，他本尊大部分时间都在与杜一一论道，从双方以不同角度研究针对烛九阴的方法。

中间仅偶尔出去过几次。这么说就在这几次之中，方池进过三山四海？

要知道方池可是真正的第七步，甚至比杜一一还要走的更远，按他们的估算，即便是面对烛九阴，他们也至少能撑个几回合，绝不可能毫无还手之力。

像方池所说，在他情醒的情况下，让他身不由己，这绝非类似烛九阴这般刚刚迈入第八步的存在可以做到的。

是更为古老的东西。

“而且，那三山之中，生死的认知，概念颠倒，若非我那烛火之精让我看清了自己当时的情况，恐怕便栽了。”方池提起这件事，仍然心有余悸，“烛九阴的记忆中，有几位古老者疑似【不存在的第九步】，似乎拥有了超出这个世界能达到的力量极限，可能是真正的超脱者。”

“有两个疑点。”虽然听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一个烛九阴尚还未有解决的办法，又出来一个更恐怖的，但杜一一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

“无论这烛火之精在漫长的岁月中被吹得有多么天花乱坠，这都是烛九阴第七步之时的一个宝物罢了，甚至于失去了我极夜的加持，它还比不上昔日的强盛，这么一件东西，是如何让你勘破一位疑似第九步存在所布下的禁制。”

这问题一针见血，方池也当即反应过来，当时还觉庆幸，眼下却才发觉不对：“这么说来，那烛九阴一直关注你我，甚至任由我们发展，而且他还在一定程度上保护着你我，毕竟他需要我们来承载作为烛九阴的存在性。”

“不错，你还不算太笨。”杜一一顺嘴怼了一句，“另外第二点，那等存在，为何会降下恩典于我们，就好似你，会无缘无故赠予一介凡人成仙的机遇吗？肯定有所图谋。”

“这你就有点杞人忧天了，那等存在看我，于我看凡人并无多大差别，与其忧虑此事，不若好好想想，怎么把那位赐下的机遇化作对抗烛九阴的利器。”

也是，反正面对那种存在，他们的忧虑也无甚作用，不若入了那一位的局，这样使得烛九阴也从棋手变作棋子，甚至还有可能引起那一位的注意，成为关键一子。

这般想来，是好事，也说不定呢。

“诶，你说你那烛火之精似乎帮你照彻了三山，且说来听听，这可是独家消息。”杜一一问道，“据说其他从那山中出来的，可没有相关记忆。”

“这也正是尴尬的地方，我虽洞穿了其在生死之上的颠倒，亦看见了诸多奇谲诡异的凶险，我却根本看不懂其中何是凶险，何是机遇，实在无迹可寻，毫无头绪。”

这么恐怖？直接将答案摆在你面前你都看不懂？看来，的确是彻底超纲了。

“那怎么办，只能靠运气吗？”杜一一叹了一口气。

“还能怎么办，偌大的赤县，总有愿意以命搏机缘的存在，千百万人，甚至上亿，上百亿人命填了，我就不信探不出什么规律来。”方池脸色一冷，走到这一步，眼瞅着有了希望，莫说屠杀百万只是等闲，便是祭了此界，也是正常操作，“筱念念不也是准备这么做吗，而且拉拢你等亲近沧海者，准备联合指定一个大家都同意的准入秩序，使得其有了门槛，介时，恐怕那些人，还求着要给他们探路呢。”

“我也先走了，她还算知道先召集我沧海各支脉先进行一次内部的交流。”方池突然像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赶紧起身，他总觉得自己坐在那里，对面的杜一一扫向他的眼神中带着骇人的杀气。

若非还要一起对抗烛九阴，自己恐怕已经被阴死了吧，在这可以说是杜一一大本营的【七极夜】，与其打起来，还真没几分胜算。

不就坐了你师父曾经坐过的地方吗？至于这般！

不知嘴中嘟囔这什么，方池的身形渐渐透明虚化，直至彻底消失。

【七极夜】中再次变得空无一人起来。

“让蓝澜来见我。”杜一一不知对谁说道，“等一下，告诉他，我亲自去。”

“是！”殿外那人激动地应道。

一点都不稳重。

那人正是永夜君蓝澜派驻于此的传令使，一般不被允许入殿，也只有在杜一一允许的情况下才能听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由于杜一一是不是会指点一番这传令使，极北小夜宫除【七极夜】外还特许其寻一座宫殿居住，灵机也远胜外界，这绝对是一个美差，有的是人盯着这个位置。

能在万军丛中抢得这个位置，这位小哥也不简单。

至于镇压琼妃陵之事，那位琼妃不过一介雪神，虽出身高贵份属先天，却也因此被困于自身神道，也不过第七步修为，甚至还算是弱的那种，如今不过是留下的一处小地宫，杜一一早就联合方池将其彻底镇压，若非要找极北之地在极夜中找到时间的流逝，真正参悟时间，杜一一也不会留在这。

至于为何让传令使先走，只是为了打一个时间差，筱念念亲至极北小夜宫被许多人看在眼里，若是筱念念前脚刚走，杜一一便也离开了数千年未曾离开的极北小夜宫，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对筱念念来说不是好事，而且这事还要瞒上一瞒。

他也得编个理由说是彻底压制住了琼妃陵才好。

每位传令使都只有一次传令的机会，之后便要重选，虽然会失去完美的修炼环境，但每位传令使都在期盼着自己传令的那一日，这是无上的荣耀。

而这一任的传令使，自赴任之日算起至今，已有一千三百零七年又三个月了。

这时间，每一位小夜宫的成员都会记着，包括永夜君蓝澜。

传令使的每一次传令都是大事，一千三百年未曾出现的传令使进入永夜行宫的消息很快便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虽然自己也是压制着心中的激动，但看到激动之情完全表现出来的传令使，蓝澜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尊主有何旨意示下？”

“尊主言，要亲至永夜行宫。”

“你说什么！”

永夜君蓝澜的修行几近第五步，随时都有可能突破，而可怜的传令使仅第三步的修为。

他这突然拔高的一声下意识地带动了自己的灵机，差点没给传令使吓晕过去。

好在传令使早已料到永夜君的反应，提早做了准备。

蓝澜赶紧给这位传令使道个歉，便让其退下，开始思考自家尊主此举的用意来。

小夜宫的成员基本都是白化病，或是各种畏光的病症，这些异于常人的存在中不乏天资卓越者，他们坚信伟大的夜帝终将给这个世界带来永夜，原本虽是极昼和极夜，但终究还有日夜交替的北极圈，自杜一一入主之日起便成了永夜，这几乎成了这些畏光者的圣地。

而且杜一一传下的法门也的确让他们逐渐可以如同正常人一般在阳光下行走，甚至成了著名的大修士，拯救了不少的同胞。

他们的口号都是“永夜将至”。

他们将杜一一奉为神明，日夜朝拜。

至于蓝澜就更简单了，是杜一一救下了他，视若亲子，让他有了如今万人之上的地位，超级势力的领袖。

他虽然不知道杜一一面临着什么，却也想要帮助杜一一。

这股庞大的信仰几乎成了实质，杜一一也确实用这些信仰做了不少实验，也乐意帮扶一下自己这些可爱的“信众”们。

虽然在他心中，这是一次随时可以终止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