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淼刚一踏进家门，就开始收拾东西了，从客厅到厨房，再到书房收拾了整整三遍，等到看起来满意了，他才停下来。

“嗡——”

“又来，事情真多。”杨淼只好去接电话，脑子里一直在想，工伤事故？连环车祸？锐器砍伤？

一看手机上不是医院某个人的名字，脑仁儿都放松了。

“爸爸，你在家吗？”杨默旋开口就是一个卖萌的语气

“爸爸在家，你怎么想起来给爸爸打电话了？”

“妈妈在手术上，打给她的时候她不接。”杨默旋哭腔都拉下来了

“是不是你们有了弟弟或者妹妹就不要我了……“杨默旋说着就哽咽起来了。

这叫杨淼是一个心疼，他对这个孩子本身就有亏欠，他两岁的时候当爸爸的就出国了，现在他回来了，再也不想让这个孩子再受委屈。

“怎么会呢，爸爸永远最疼你了。小弟弟小妹妹还在妈妈肚子里，爸爸妈妈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妈妈手术太忙了，有什么你跟爸爸说。”隔着电话的父爱丝毫没有减弱，

“爸爸，我们幼儿园下周要办亲子运动会，老师创了一个QQ群，别的同学的爸爸妈妈都加了，我想让你和妈妈也加……。”

“哦，这样啊，那你把群号发到爸爸手机上，爸爸这就加，你自己会发吗？”

“会，这种东西我早就会了，”杨默旋的语气里自信满满。

医院妇产科的手术室里，一阵刀光剑影

“安璃，我需要在两分钟之内把孩子取出来，你才可以进行腹腔的减压术。现在囊肿已经破裂，你处理起来比较困难，可以吗？”

“可以，尹老师，你放心吧。”

“纱布压迫止血，止血钳。”

手与手，口与口之间的传递是手术室里最常见的事情，那是默契和传承的表现

“病人子宫壁太薄了，取孩子的时候要小心。”尹主任用手指轻轻的扩张着子宫的切口，助手协助她取出孩子，完成孩子的转移。

“尹主任，血压下来了。”

“四号线结扎卵巢动脉，看来只有切除卵巢了，安璃。你去让家属签字。”

“好。”巡护陪着安璃。手里捧着知情同意书，安璃提着两只手，心里却总是不落底儿。

门外的男人已经焦急的不成样子，见安璃出来，想去握住安璃的手，但看她的手一直悬着，也就没有握了。

“家属。你老婆血管痉挛造成大出血，可能要切除卵巢，请您签一下字，”安璃因为无菌术的缘故，一直悬着两只手不曾放下，患者家属却以为她态度欠佳冷眼相对。

“你们这些做医生的是辛苦，可态度也不用高高在上，连知情同意书都要别人帮着拿。”他签字嘴上还要说几句。

“我们安大夫，怀着孕呢，给你老婆做手术，这要换了别人还未必能做好呢，事情真多。”捧着同意书的巡护已经觉得很不耐烦了。巡护拿着签好的同意书放在值班护士那里，安璃回了手术室。

“家属签字了，尹老师，切吧。”护士再次为安璃穿好无菌操作服，戴好新的手套和口罩

“接下来要辛苦你了，小安。”

我要切除卵巢了，新生儿怎么样。”

“一切正常。”

“转儿科，我在五分钟内完成卵巢供血的阻断。游离，在行腹腔减压术。”

卵巢切除后。更为复杂的腹腔内处理挑战着安璃的内心，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助手只是看着她默不作声。

“护士，给安老师擦汗。”一旁助手见安璃的样子，又问了一句“安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继续手术。现在进行腹压松解术，看看腹内器官，有没有和腹壁粘连。准备好升压药。”

“打开啦。就知道你的密码又是儿子生日，谁让迷不开指纹锁。”家里，杨淼打开了安璃的电脑，这让他喜不自胜，生活在一起这么久，他还是了解她的。

打开她QQ的时候，没有输密码，就自动登录了。

“什么，付显暄！付显暄！在她QQ里！”杨淼准备用她的QQ发起加群伸请的时候发现置顶的“显暄”二字，这让他顿时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不算了。

安璃，我是你的丈夫。可你们之间有交往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是不想伤害我吗，为什么，好不容易在你心里有一些位置，就这样被他抵下去了吗？你还爱他，还爱他。把他放在置顶，心里也是置顶吗？那我呢？

杨淼坐在电脑前发呆，又不争气的看了她存的一些文档，里面除了一些病人的资料，便是她自己写的一些诗和她最爱的《楚辞》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原来，我才是你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杨淼关了这些刺眼的东西，帮她收拾好电脑，回了卧室，把自己闷在被窝里，不知几时，才得入梦。

手术室里，依旧是紧张的气氛，输液管里的液体依旧滴答滴答的流动着，监护仪发出沉闷的响声。

安璃带血的手指，进行着快速的结扎动作，脏器的粘连分离工作已经进行到末尾。

“这台顺道切除了胆管瘤，比普通手术要难做一点，今天算是有惊无险。”

“安大夫，你这台可以做个论文，宣传宣传一下你啊。”后面的器械护士调节了一下气氛。

“我才不宣传呢，我职称又不高，宣传也得是职称高了才能宣传啊，比如说欧阳主任，一个室间隔穿孔定终身，他的号都是专家号了。”

“安大夫。你跟欧阳主任什么关系啊？他不会是你初恋男友吧。”这这句话引起了手术室里所有人的唏嘘。

“什么初恋。就是一个男闺蜜。来给我走线”给她剪线的医生也多嘴了一句“男闺蜜，我看杨大夫是要倒霉了。”

“等我肚子大一点，你们看不到我了。在八卦也不迟。”安璃看了一眼这一群八卦的水军，心理阴影面积无限扩大。

“地塞米松。生理盐水再次清洗腹腔，谁多嘴谁关腹，我不管了，”安璃这就要出去。

“哟，哟，哟，安大夫生气了，生气了，我们要好好关腹了。”留在台上善后的人是要疲上两把。

八个小时的手术，从前没有怀孕的时候，对安璃或许不算什么。这本来就是个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牲口使的职业。

安璃坐在手术室的走廊里，将头靠在墙上，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五十了，接近凌晨，别的准妈妈早就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安璃只能带着自己的孩子，在墙根底下休憩。

“外面那是谁啊？”隔壁做着宫外孕手术的张荪言问巡护。

“是普外科的安大夫，刚和咱们科和了一台卵巢巧克力囊肿破裂。”

“他都怀孕了还上啊，赶紧让值班的，给她拿点吃的，”张荪言虽然对于杨淼的所作所为感到不齿，但安璃怀孕上手术让他很是心疼。

“安大夫，你吃点面包吧”巡护给安璃拿了个红豆的烘焙。

“好，谢谢。”安璃接过烘焙，开始啃咬。五分钟之后，又像满血复活一般，去安慰患者的家属。

好不容易撑着回了家，看着卧室里熟睡的杨淼，她也没有顾忌太多，就在他身边和衣而睡。

他睡得浅，很快就清醒了，

“你回来了，这么晚，累吗？”他问

“不累是假的。累，能把你的胸借一下吗？我有点难受。”她说着就把头枕在她的胸前，没有等他问一句，就沉沉的睡熟了。

杨淼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来回抚动，付显暄给他造成的伤害和抱怨随风而去，封在梦里

你累了，我就是你的依靠，那是另一个人永远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