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医生在谢同父亲的要求下,简单地说下谢同的病因。
“……再加上他长期熬夜,劳累过度,心脏无法承受巨大压力,引起病发,而且他的智能手表没电,我们无法在第一时间了解病情,所以……”
医生小心翼翼地说着,面前的两位亲属已经停止了哭泣,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同他离开了。”
谢同奶奶摸了摸那病床上毫无血色的脸颊,蜡黄的脸上显得无比苍老。谢同父亲愣愣地看着谢同,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味道。终于,下定了决心。
“医生,谢同他说,他想,把自己所有能用的器官,都捐了。”
一个大男人,在那里无声的哭泣着。
全场默然。
医生:“这……谢先生,没关系的,这事可以不用着急,你可以跟谢同的其他亲人再商讨一下,再决定要不要捐赠器官,要不然,我怕您的……”
医生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说的是老人。
传统伦理观念的影响,很多人对这种事情有着感情上的难以接受。当一个病人脑死亡后,医疗决策是由家属做出的,任何一个亲人拒绝,器官捐赠都无法继续下去。
谢同父亲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没事的,这是谢同自己的意愿,她奶奶不会反对的。”
谢同奶奶没有因周围的谈话而改变自己的动作,或许是一种默认,但内心,如同绞割一般。
医生深深地对谢同一家鞠躬,为自己因生活而产生习惯性的想法,感到羞愧。
鸟儿,响起了飞翔的鸣叫。
病房内,只剩下林云觉和谢同的亲人。
谢同奶奶靠在椅子上,因悲伤陷入了沉睡,偶尔冒出思念的梦话。
林云觉静静地看着谢同父亲,突然轻声说:“叔叔,那个,谢同的妈妈呢,她没来吗?”
“她……前段时间去世了。”
“抱歉。”林云觉突然发现谢同父亲的白发有些刺眼。
“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谢同父亲说着说着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
安慰的话,变得无足轻重。林云觉第一次发现自己不敢说话。
很快,谢同父亲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看了看安详的谢同,缓缓道出了过去的故事。
“谢同的心脏病是他的妈妈那边遗传下来的,从他出生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知道,包括他自己,和石井。”
“谢同他其实很害怕,害怕自己离开人间。还好有石井在,石井一直鼓励他,一直给他勇气。”
“慢慢的,谢同发现生活并不是那么的可怕,开始乐观,开始拥有希望。他从小就很善良,喜欢帮助别人,我记得谢同在什么时候来着的,好像是四五岁的时候,他说他以后想用自己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帮助别人,让别人生活的更好。”
“当时我非常震惊,第一次在一个小孩子上面感受到了伟大的存在。”
“石井也在旁边,不过他好像并不是听得很懂,但是我知道,这两个人都在相互影响着对方。”
“唉,到现在我都还觉得这两个人的友情连死亡都无法抹去,他们真的是那种出生入死的朋友,连我都感到非常惭愧。”
谢同父亲的语气有着一丝羡慕,也有着一丝痛心。
“后来,高考结束了,这两个人都考上林卡学院,就是这次暑假,我的妻子去世了。”
“因为遗传病,她原本是活不现在的,是靠心脏移植活到现在,还好,她在这最后的时光,是笑着度过的,至少,谢同,他,没有,多大的,心理,负担。”
谢同的父亲用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深深把身子伏了下去,如此的苍老。
林云觉轻轻地递给他一张纸巾,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声地说了句谢谢,谢同父亲迅速的把眼泪擦干,不让别人看到他落魄的样子。
“我妻子的后事结束后,谢同告诉我,他发现他与死亡的距离变近了,我赶紧教育他,你还有好几年的时间,不要放弃希望,万一医学突然进步,对遗传病有了根治的办法,更何况,你还要和石井一起在大学追寻梦想。”
“谢同没说话,我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但是我知道,石井是他的精神支柱,他一定会努力的活下去。”
“我想石井也是这样,不过现在……不知道石井在哪里,我也不敢去安慰他,也许,是我太软弱了吧。”谢同父亲痛苦地说道。
林云觉:“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坚强。叔叔,我想谢同他一定不会怪你的,更何况,你正确的解读了谢同想要捐赠器官的愿望。”
谢同父亲:“不,他真的有这么说,对了,你帮我把这个交给石井。”
……
时间变得急不可耐,所有人都失去了踪影,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科研实验基地的某间实验室。
微弱的台灯光,一个人独自在黑暗中工作。这里,已变成石井的宿舍,无论是生活上,还是装饰上。
放了几天的外卖,一条充电线,一床单薄的被子,还有那个不知道何时能够组成完成的机器人。
石井将时间都浸泡在这里,说了也奇怪,明明是一间公用的实验室,但石井从来就没见到有别人来过,仿佛这间是他们的独立实验室。
但这并不重要。前方的道路已经支离破碎,仅有一条崎岖的跳板还残留这些许痕迹。所有时间都放在了机器人上面,但是,却怎么也完成不了。
石井,明天是什么?
明天……明天就是手上玩意,只要不完成,那它,永远不会来临。
那块零件,在自己纯手工的操作下,一次又一次的掉落,捡芝麻掉西瓜的问题是如此的经常,该怎么做,已经不是石井思考的问题,他只想着快点完成。
因为评选的日子,就在明天。
忘我的工作,让石井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眼神迷离,就算周围有人经过,他也根本不会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