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宗齐身上,除了古玲。宗齐顿时全身颤抖,满脑子后悔自己的冲动。自己连孙信彪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
“这不是宗齐嘛,怎么,想要英雄救美?”孙信彪面带嘲讽,收起手机,与二毛三哈一同逼向宗齐。
“神经病,我还以为是谁。”大姐大不屑地吐了口痰,做到旁边的石头上休息。
“你们不要过来,我真的要报警了。”宗齐颤颤巍巍地指着面前的三人。那三人恶霸般的气势像海啸一样冲破宗齐的心理防线,令人窒息。
孙信彪掐住宗齐的喉咙用劲按在钢管上,看废物的眼神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还报警,呵,找死。”随手一甩将宗齐扔在地上,脚像踩烟头一样蹂躏这宗齐的右手。宗齐痛苦地发出惨叫。
二毛直接坐在宗齐身上,手背弹了弹宗齐的脸腮,嘲笑道:“小子,我看你上课的时候经常盯着那女的背影,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没有!”宗齐几乎是秒否认,一卷尘沙顺着气流冲进宗齐的口腔。
“哟,反应这么激烈。”二毛有意思地笑起来,贴近宗齐的脸指着古玲,“呐,你女朋友现在被人打了,你要不要上去给她报仇?”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不认识她!”
“那你那么激动得冲出来干嘛?找死呀?”
“我……”宗齐哑口无言,整个人异常难受。心中的小秘密像是被人写成了剧本,所有人都会知道。
“真是个懦夫,喜欢还不承认。”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让别人知道了……
“像你这种人,活该跪在地上。”
玲会听到的,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她……
“看到你女朋友没?那就是废物的下场。”
求求你,玲,不要看我,我不认识你,不要看我,我不喜欢你,我……
余光之间,古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转过头,去寻找宗齐。披头散发下的眼睛浑浊不堪,早已没了往日的清澈纯粹,她像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找到了当年送她生日礼物的,宗齐。
沙盘前的宗齐再次把女性沙具立好,却因为用力过猛,沙具后仰倒在地上,反转的笑脸在宗齐心中是如此的恐怖。
……
水果店,宗齐房间。
林云觉默默看着宗齐翻找自己的储藏箱。从心理治疗室出来的宗齐,一见到门口的林云觉,就哭着说想要回家,一副被人打后回去找家长的样子,吓得林云觉还以为宗齐在里面遭到了什么虐待。
回到家中,宗齐迅速找到了藏在床底下的储藏箱,不一会,就小心地拿出某个物件给林云觉看。
那是一个保存完好的圆盘型八音盒,底座上刻着有些娟秀且狰狞的三个字——谢谢你。
“这是以前我送给古玲的生日礼物,在古玲去世的前一天,古玲把它还给了我,还刻了这三个字。”宗齐表情痛苦地诉说着。
林云觉好奇地接过八音盒,轻轻地旋转圆盘,熟悉的卡农旋律如敲响的铃铛一样清脆悦耳,只是字间所包含的情感与八音盒格格不入。
“这就是你想为古玲报仇的原因?”
“觉哥,我该怎么办。”宗齐突然哭泣起来,迷茫,不安,犹豫,困惑,绝望,一切的负性情绪冲破了宗齐心中的某种临界点,将宗齐的人格一点一点的吞噬。
“医生说得好有道理,我也许真的应该抛弃过去,抛弃仇恨。但是,我要是抛弃所有,那还有谁能记得玲,谁还能为玲报仇。为什么坏的人可以安然无恙的活着,好的人却只能苦苦挣扎?凭什么……”
“也许,这就是社会也说不定。”林云觉微微一笑,安慰地拍了拍宗齐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休息片刻。
“如果是我被欺负的话,也许我真的可以尝试着遗忘,但是,受伤的人不是我,是玲啊,是一个可怜的女孩……”
林云觉:“但你也知道,对她而言你只是一个陌生人,你的付出根本不会有回报。”
“我不追求回报,我,我只想让她,开心……”宗齐的心很痛,很痛,像一团乱麻紧紧地束缚自己的心脏。他已经找不到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甚至觉得过去的行为都是错误的,没有任何一点价值。
为什么当初的我会这样做?是因为同情玲吗?是因为害怕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吗?还是,因为心中那永远无法说出口的情感?
“迷途的羔羊总是让人觉得可爱。宗齐,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个故事来安抚心灵的伤口。”林云觉俏皮地说道。
宗齐艰难道:“故事,《云故事》吗?”
林云觉:“是的,就是我姐给你说过的《云故事》,全世界只有三个人知道全部内容哦!”
“觉哥,现在的我真的适合听故事吗……”
“任何时候都适合。故事跟音乐一样,只要你愿意,它们永远都会为你敞开大门。”林云觉将八音盒的圆盘旋转至顶,松开,齿轮叮铃铃的开始敲响。
……
一位年轻的男孩因为一次意外,双目失明,无法看见阳光的他变得暴躁、可怕,任何一次不顺都会引起他的强烈愤怒,只有摔东西,才能勉强发泄自己的情绪。
这天男孩在家里摸墙前进的时候不小心绊倒,坐在地上的他像串被点燃的爆竹,发疯似地抓起周围的东西开始乱摔,一边挥舞一边抗议命运不公。
平常这时候父亲都会如上了年纪的妇女,边收拾东西边制止边安慰,但这次却像消失了一样,沉默的纵容他破坏家里的一切,让男孩感到一丝无趣。
终于,气喘吁吁的男孩清空了周围的东西,正当他打算摸索回房间的时候,父亲往他手里递了件古董花瓶。
这是在嘲笑我吗?他愤怒地大喊,将手中的古董花瓶用力地往地上摔。砰咣,地上满是花瓶的碎渣。
父亲又在他手里递了个老旧的相框,男孩想也不想就直接往地上摔。框嗒一声,相框坏了。
父亲又在他手里递了件厚重的夹克,男孩用力一挥。夹克的声音像风一样轻。
来呀!再来呀!男孩大吼大叫。
手上再次传来触感,那是父亲的手,男孩顿时没了声音。父亲紧紧地握住男孩的手,像往常一样安慰他,鼓励他。
啪。男孩未等父亲说完,便烦躁地脱开父亲的手,就像摔东西那么随便。
你根本就无法理解我的痛苦!男孩嘶吼着,眼前的黑暗剧烈颤抖,他头也不回地摸墙前行,速度虽然比刚才快了那么点,但依然能够听见背后沉重的叹息声。
后来,父亲真的消失了,空荡荡的房子里无论他怎么呼喊,都无法听到那熟悉的回声。他试图像往常一样做自己的事情,甚至更加恶劣,为了渴望得到那一点救赎,可除了破碎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眼前真的只剩下黑暗,连门都找不到的男孩绝望着,饥饿着,哭喊着,跪爬着,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会知道这个世界,是长什么样子。
手突然被扎破一道小口,疼痛让男孩停止了哭诉,他尝试着摸了摸那块碎片。哦,想起来了,是古董花瓶的碎片。
他又尝试着摸了摸周围,细碎的玻璃像无数根小针一样刺痛着男孩的皮肤。他摸到了一张照片。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男孩仍然以愣愣的表情看着手中的照片,仿佛意识到什么一样,他颤抖地摸向周围,果然,有一件夹克正安静地躺在地上。
正当男孩准备将它拿起来的时候,一双手,抢先递在了他的手上。
男孩顿时呆住了,任由那双手握住自己。他仿佛看到了一束光,像往常一样安慰他,鼓励他。
男孩再也忍不住眼泪大哭特哭。原来自己的父亲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从未消失,只是自己看不见罢了。
……
故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