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即将踏入聚灵阵的时候，阵法中央传来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

“玉儿。”

黑袍人身躯明显一顿，随后他继续迈入聚灵阵内，来到盘坐在阵法中的人影身前。

黑袍人撩起篷帽，露出一张年轻男子的面孔。

柳宗玉！

而他面前，是一个面色枯槁消瘦的老者，通天阁阁主，王林。

柳宗玉单膝跪地，语气恭敬的对王林说道：“徒儿见过师傅！”

王林双眼浑浊，黯淡无神，脸上肌肉僵硬，毫无血色，隐隐还透出一种不正常的紫青色。虽然身穿一身白袍，可是整个人却散发出一股腐朽衰败的气息。和二十多年前相比，无论是精神气，都几乎判若两人，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实力强大的修士。

他干瘪的嘴唇裂开一条缝，无声的笑了笑，缓缓说道：“玉儿，你来找我，可是宗门内发生了什么事？”

柳宗玉保持着下跪的姿势，抬头看着王林虚弱不堪的状态，突然心里一痛。他能够清晰的察觉到，面前的这个老者生命气息已经衰败到一个无以复加的程度，犹如风中残烛，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生命之光，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突然熄灭。

“师傅，前些日子，阁里进行了百年一次的宗门大比。

柳宗玉想了想，将原本想要说的话按下，转而说起宗门大比。他知道王林一直在闭死关，对于宗门内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晓。

“嗯，算算日子，确实应该要比试了。”王林一愣，随后微微点头道。

“师傅，这次宗门大比，我天一阁异军突起，表现极为抢眼！黄字辈弟子比试中，阁内一个叫李晌的弟子力挽狂澜，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在混战中生生击败了所有人，夺得了第一，获得了稚子称号！”柳宗玉说道。

“哦？”王林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点头道：“这个孩子不错，以后要好好培养。”

柳宗玉赞同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今本阁积弱，李师侄能够杀出重围，拿下第一，确实为天一阁博得了不少的声望。可惜玄字辈比试，本阁修士不敌其他三阁，无缘前十。不过，”他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笑道，“这次地字辈比试，李斌师弟横空出世，展现出令人惊叹的实力，先后战胜了四名强大的对手，成功晋级到最后一轮！”

王林听到此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惊讶的问道：“斌儿？！”

柳宗玉点头道：“正是小师弟！他如今已经是凝液期五阶高级修士！不仅同阶无敌，而且潜力无穷，能够越级挑战，一身战力堪比凝液期六阶中级！昨日比试，他就击败了隍长老的玄孙，凝液期六阶初级的隍英。哦对了，夺得黄字辈比试弟子的李晌师侄，也是小师弟的徒弟。”

“哈哈哈哈！”

王林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里充满了欣慰和欢喜。在空旷的洞**，不断回荡着他的笑声。

“好孩子！好孩子！我果然没有看错，斌儿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咳咳！……”王林胸口起伏不定，喃喃自语道。说到一半，他突然脸色一红，剧烈的咳嗽起来。

“师傅！”

柳宗玉脸色一变，起身就要靠近。

王林摆了摆手，又咳嗽了好几声，喘着粗气摇头道：“我没事，只是一时激动罢了。”

他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说道：“斌儿这孩子从小逢遭大难，颇为凄苦。我曾担心他小时候的经历会影响到他的修炼。不过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他成长的很好，我很欣慰。看来预言是真的，不愧是……哈哈！”

柳宗玉眼中精光一闪，听出了一些端倪，不过他很知趣的没有询问。

王林看着柳宗玉，眼中满是慈爱，开口说道：“玉儿，还记得你小时候，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情景么？”

柳宗玉一愣，不知道王林为何话锋一转，突然说起自己。

不过他还是点头道：“当然记得！那时候我刚满四岁，村中横遭劫难，遇到匪寇袭击，要不是师傅路过，救下我，或许我已经和其他村民一样，命丧黄泉，化成一堆白骨，横尸野外。”

他脸上带着回忆之色，继续说道：“师傅将我带回通天阁，悉心照料，视如己出。不仅如此，还收我为徒，传我道法，将我培养成人。这份恩情，没齿难忘！”

王林看着柳宗玉俊朗挺拔的身姿，满意的笑道：“玉儿，遇见你的那一年，我的长女刚刚被嗜魂者所杀。我心中悲痛万分，便外出散心，正好遇到你。那时候的你，还很稚嫩，若不经风，瘦弱矮小。原本我不想管闲事，毕竟这大陆上每天都在发生同样的事情，对于修士来说，红尘是非恩怨因果太多，轻易不可沾染。可是当我看到你吃力地抓着割麦镰刀，想要和土匪拼命的时候，我心软了。”

王林说到这里，脸上尽显疲惫，喘了几口气，不顾柳宗玉的劝说，接着说道：“我失去了一个孩子，内心痛苦。因此看着小小的你，我便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看着你如今的成就，我很高兴，很欣慰。”

“师傅……”

柳宗玉眼眶一热，想要说些什么。

王林突然身体一阵摇摆，虚弱的朝后倒去。

柳宗玉大惊失色，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抱在怀里。

“师傅！”他紧张的呼喊道。

王林不停的喘息，呼吸急促，似乎有些接不上气。不过他脸上依旧带着慈祥的笑容，浑浊的眼眸倒映着柳宗玉英俊的面孔。

“玉儿，通天阁不能倒……北方不能乱……我已经用窥天术看到了……敌人……正在靠近！……生灵涂炭，万世枯竭！……”王林不断的喘息，咳嗽，断断续续的说道。

“师傅，你为什么要施展窥天术！那是需要消耗修士生命的禁忌之术啊！师傅！你坚持住！师傅！”柳宗玉双目含泪，大声喊道。

“咳咳……我本就命不久已……闭关也不过苟延残喘……不如施展……咳……呼！……再说……嘿嘿……白玉续命……黑玉断魂……无色无味……阎王难救……”王林嘿嘿一笑道。

“师傅！你！……”柳宗玉手一哆嗦，瞪大了眼睛看着王林。

“玉儿，我其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今天你出现在我面前……我也猜到了……咳咳……可是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你能够回心转意……”王林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触摸柳宗玉的脸颊。

柳宗玉意念控制着浑身毛孔关闭，不再散发出无色无味的某种气体，紧紧抓住王林枯槁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流着泪说道：“师傅……对不起……我……”

王林脸色发黑，突然猛的吐出一口黑血，溅了柳宗玉一身。

他整个身体忽然不自觉的颤抖，目光开始涣散。

“师傅！你不要死！师傅！求求你！”柳宗玉发疯似的狂叫，他紧紧抓着王林的手，蕴灵期的力量全力爆发，将充满生命气息的灵力渡到王林体内。

一股强大的生机涌入王林体内，他原本消散的生命气息开始恢复，眼眸也开始变得明亮一些。

“玉儿，没用的，不要浪费你的生命精华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你不用难过……只是我原本还想为通天阁……嗯？！这是！……”王林勉强一笑，还想要说些什么。

突然他双目蹬圆，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我看到了！没想到会是这样！……”他脸上露出疯癫激动之色，犹如回光返照，极为兴奋的喃喃自语。

“师傅！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柳宗玉眼含泪花，看着王林激动的样子，担忧地说道。

王林突然反手抓紧柳宗玉的手，哆哆嗦嗦的说道：“玉儿！……你不可……噗！”

他还没说完，突然再次喷出一口黑血！一瞬间，他的气息急转直下，整个人一下软绵了下来。

“不好！师傅！你坚持住！”柳宗玉痛哭大喊道。黑玉断魂丸正在快速侵蚀和摧毁王林原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此刻哪怕自己竭力传递自己的生命精华，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无非就是吊着一口气。

“斌儿……不能被……通天阁……毁……”王林嘴里不断涌出黑血，喉咙里咕噜咕噜发出怪异的声音，竭力蹦出几个字。他还想说什么，突然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胸膛一瘪，身体一下软了下来。

“师傅！”

柳宗玉痛哭流涕，嘶声竭力的大喊。

通天阁阁主，王林，化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