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朱由检也恰似吃了一只苍蝇,特大的苍蝇。
十三日,朱由检召见沈讯。
莫名其妙的提拔了个副都御史,总要见见是吧,不管怎么说还是要验货的。
初见面,没谈几句,他就觉得这位是个迂阔之人。
话里话外,圣人之言充斥其间,问其政见则尧舜之道,问起经济之事,惯常大义之外,居然冒出句‘命僧尼匹配,增户口数十万’。
思路清奇!
想了想又有些好奇,这位与和尚得有多大的仇,才能想出这个馊主意!
算了,朱由检虽然不待见和尚尼姑,不过也不至于强令僧尼匹配,就当听个乐子算了。
何况,即使他想干,天底下也没有这个道理。
至于副都御史职位,就当此人走了狗屎运吧。
站起身就准备让这位走人。
沈讯却不依不饶,眼见皇帝对此不感兴趣,顿时急了:“陛下,莫要小瞧僧尼之事,实是国家大事啊!”
“哦?”朱由检又坐了下来:“朕就听你详细分说,不过,如果是危言耸听,你这副都御史可就没了。”
“臣如有虚言欺君之举,任凭陛下处置。”沈讯说完,从袖中拿出一本奏疏。
“呵呵。”
这位还是有备而来,朱由检来了兴趣。
恶趣味发作,朱由检笑道:“沈先生,朕偷偷问一句,你与僧尼有什么仇?
这里也没有外人,出得你口入得朕耳。”
沈讯脸色一整:“陛下,臣以国家大事奏上,陛下为何以八卦之心相对?”
朱由检撇嘴,打死都不信。
国人好佛,你不但不信,还处心积虑的对付僧尼,信了你才怪。
沈讯不再解释:“陛下请过目。”
“沈先生与朕讲解吧,朕这些日子眼睛有些乏。”
“臣遵旨。”
一番话下来,朱由检目瞪口呆。
这位还真是处心积虑。
“……京师内外寺院,何止千所,西山一代相望不绝,历朝历代,寺院无有如此之多者。
寺院僧尼专一哄骗信众,愚夫愚妇受其蛊惑,多有捐献家产之举,各寺院籍此聚揽钱财田产。
国初各寺院寺田少则数顷多则几十顷,甚至有南京报恩寺者,田地塘荡就有一万余亩。
其后虽有所限制,却旋置旋废……
如每寺只许留60亩,其余尽数召民佃出。
惜乎都不长久。
如今各寺院假借皇亲勋贵势豪之势,田既多又隐瞒不纳粮,又有刁民偷献寄田。
似此种种,视朝廷律法为无物。
僧尼人数也是剧增。
国朝自嘉万以来,天灾既多,遂滥卖度牒应急,动辄以数万数十万。
更有一干无赖,伪造度牒招摇撞骗,其数不知凡几。
即以京师来说,以两千寺院,每寺院五十人计,即有十万人矣。
此十万人不事耕种,不纳赋服役,专一以哄骗百姓为生。
况且,各寺院藏污纳垢者不在少数,
有尼姑拐卖幼女者。
有寺僧勾引信妇者。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
这还真值得下手!
朱由检动了心,两千所,每所百亩就是二十万亩,全天下呢?
何况,如果能发现什么猫腻,寺产可是可观的很。
虽然大头肯定会被经手官吏拿走,可多多少少也会给我留下点汤汤水水吧!
何况,朱由检本来就对佛教不待见,这个宗教骗钱还在其次,关键是教义,令人沉迷于来世,消磨人的斗志。
“沈先生,别的尚可,强拉僧尼匹配,走遍天下也没有这个道理,这个使不得。”
“陛下,何来没有道理之说?
不但有道理,还很有道理。”
“哦?“
“自汉唐以降,民间女子到一定年龄没有婚配,官府就会给其指定夫家,历朝历代多有此律令。
若是令僧尼还俗,可不就符合这条律令了吗?”
嘿,这感情好,古代官府还有包办婚姻职能。
“出师无名啊!”
“西山山月庵,据传庵内藏污纳垢,臣请陛下清查寺院不法之事。”
沈讯又洒笑道:“呵呵,天下有干净的寺院吗?
若真有,留着又何妨。”
琢磨一会,还是有些不妥。
即使有不法事,终究不是多么名正言顺,逃不过一个贪图庙产的恶名。
摇摇头:“太牵强。”
沈讯也不着急了,只要皇帝动心就行,理由还不多的是,悠然道:“佛教诲淫诲盗如何?”
“何来此说?”
这理由强大,如果教义有了问题,动手则理直气壮。
“陛下回宫内略做查看即知。”
朱由检的脸刷的一下就阴沉下来。
沈讯一看坏了,本来是想个关子,估计皇帝想岔了:“陛下,宫内多有佛教画像铜像,陛下一看便知。”
朱由检不解。
沈讯也不解释,心说你家祖上可都不是什么君子,很是出了几个色中饿鬼的。
“王之俊,去找一些来。”
“臣遵旨。”
王之心赶紧去了——今日轮到王之俊坐镇尚宝监。
君臣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没营养的话。
好一会,王之心指挥几个小太监抬着一包袱进来了。
“打开。”
朱由检过去一看,好家伙,铜像多是一男一女,也有一男多女.数男数女的,各做交合状。
欢喜佛啊!
“宫内竟有如此淫秽之物!
朕很震惊。
王之心,将宫内此等物品或烧或融。
拟旨,右副都御史沈讯上疏请清查天下寺院诲淫诲盗事,朕以为然,命沈讯专职清查天下寺院。”
“臣遵旨。”
王之心告退。
朱由检心道,你最好记得留些精品。
“陛下,每寺院留60亩可否?”
“留了干什么?
如果有信众,没有这60亩他们一样过。
如果没信众,留着僧尼何用?”
“臣明白了。”
沈讯办事雷厉风行,随即制定章程,寺院有不法事者遣散僧尼,将寺庙寺产都收归官府。
守法寺院,将寺田寺产归还原主,逾期没入官府。
只是,在朱由检严令下,终究没有实现他强行匹配的想法,只能是听其自愿了。
期间虽多有波折,甚至不乏反扑,然而沈御史的坚定意志下,依然在大明有序推进。
数年后,沈御史的大名传遍大明,可止僧尼夜啼,人送诨号僧尼御史。
自然,朱由检也不是没有麻烦。
中午去了坤宁宫,吃过饭后皇后就开始劝:“陛下,即使佛教有什么不妥,陛下略示小惩即可,何必大张旗鼓呢?”
“你不懂,以后国事少插话。”
“陛下,妾虽然不懂,可宫内信佛者不在少数,京师勋贵外戚更多,陛下何苦因为无益之事而招惹是非。”
“朕说了国事不用你多言。”
“陛下,历朝毁佛的帝王,可大都没什么好名声啊!
妾是皇后,皇帝有什么不妥之事,劝谏乃分内之事。”
朱由检这个腻歪!
本来因为魏忠贤之事就有些芥蒂,几句下来两人不欢而散。
太尽职于皇后这个职务了,怪不得崇祯不是太宠周皇后。
是的,皇后是个职位,皇帝定下皇后人选都不叫娶,叫封后。
当晚留宿于永宁宫,虽然按规定这日子该留宿坤宁宫的——皇帝每月陪皇后多少日子是有章程的。
夜深时,朱由检拿出几个卷轴:“田妃,朕给你看些好东西。”
田妃接过来打开一看,画上男女都在做不可描述之事,画师技艺高超画像栩栩如生。
田妃顿时脸红了,没有说话,只是啐了一口。
“田妃,可敢试试?”
田妃转过脸来,媚眼如丝:“女儿还怕了您不成?”